任白蘇著一身粉色的花裙子,走入了南京報社編輯部的大廳。舉目四望,半晌才在一個角落裏找到了張奎東的身影。
張奎東正頹唐地坐在地上,眼神呆滯,平時經常戴著的黑框眼鏡落在他的身旁,他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語著:“完了,完了……完了……”
任白蘇不明所以地站到了張奎東的麵前,懷著疑惑的眼光看向了他,輕聲問出:“奎東……你怎麼了?”
張奎東這個樣子,任白蘇倒是第一次看到的。要知道,張奎東雖然書生氣很重,自信心有時候也會欠缺那麼一點點,但自從作為南京報社的編輯以來,他對報社的事情一直是胸有成竹的。
任白蘇並沒有聽說南京報社出了什麼大事兒,為何張奎東口口聲聲都說著“完了完了”之類的字眼呢?真是奇怪。
見張奎東沒有反應,任白蘇抬起一隻手在張奎東眼前晃了晃。可是,張奎東仍是呆滯著眼神。他仍舊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像是壓根兒就沒有看到任白蘇一樣。
任白蘇皺了皺眉,抬手拍了拍張奎東的肩膀,又溫聲問了一遍:“奎東,奎東,你到底怎麼了?你說話啊,別這樣……很嚇人的……”
任白蘇實在擔心張奎東是受了什麼打擊或者挫折才變成這個樣子的。任白蘇是張奎東的好友,她要替朋友分擔一些煩惱。
“完了,完了,這回真的完了……”張奎東一連串的囈語。他並沒有將目光轉向任白蘇,而是呆愣地看著不知名的地方。
那神情既呆滯又迷惘。
任白蘇的心,驀地一沉:“什麼完了?奎東你到底在說什麼呢?你把話說清楚啊!”
任白蘇明白,張奎東是一個有膽有識的知識分子,他心懷家國,誌向高遠,一心隻想救國報家,他向來堅忍不屈,若非發生了大事,且那件事足以打擊他的信心的話,他是決然不會有現在這樣頹廢的表情的!
“什麼都完了……”張奎東依舊喃喃著。
“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啊!”任白蘇有些急了,她重複了一遍前麵的話,接著問道,“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若然張奎東還是不說的話,那就是沒有拿她任白蘇當朋友!任白蘇的性情一向剛烈,她如此好耐心、好語氣地對待張奎東,而且還是出於對一個好朋友的關心,要是張奎東還不領情的話,她可真的是要生氣了!
“白蘇?誒,是白蘇啊?”一抹亮光自張奎東的眼底升騰而起,他好似現在才反應過來站在他麵前和他說話的人是他的好朋友任白蘇。他眯著眼睛在地上摸索到了黑框眼鏡,匆匆忙忙戴上,然後拽著任白蘇的裙角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
“啊!”扶了扶眼鏡,張奎東一腳踩空,險些要跌倒在地,任白蘇慌忙扶住了他。
“謝謝啊……謝謝……”張奎東扶好眼睛,一連給任白蘇鞠了三個躬。
“不用謝我。”任白蘇恍然間看到了張奎東身後的一片狼藉,疑惑著問出聲來,“你在找東西啊?”
“是……是啊……”張奎東幹笑兩聲,回頭看看被自己刨得淩亂不堪的報刊和書籍,臉上全是尷尬之色。
“找什麼呀?”任白蘇偏頭看向張奎東。
“本子呐!”張奎東說著用手在空中畫了一個不大的方形圖案,隨即將兩手插進了褲袋裏,“一個白色的小本子,我有用啊,要是找不到就真的完了!”
“有什麼用?”任白蘇無奈地撇撇嘴。
張奎東這個人,能夠把報社裏大大小小的雜事都處理得井井有條,惟獨他自己的生活日常問題,卻是不會整理。丟三落四、缺這少那的,對他而言,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每一回需要什麼東西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都是任白蘇費盡心思幫他找了出來,實在是找不到的,任白蘇也會用她自己的錢幫張奎東買一樣新的來。
張奎東和陸子軒這一對好兄弟,平時和別的異性都沒有什麼來往,到了年紀了又不結婚和交女朋友,難得有個貼心、溫良賢惠的女性朋友任白蘇時時在身邊照料。任白蘇經常替他二人打點些日常生活問題,張奎東和陸子軒自然也省心不少。
“誒?”張奎東眼光又亮了亮,他打了個響指,這才反應過來也許任白蘇會知道那個本子在哪裏,於是他將求助的目光移向了任白蘇的同時驀地抓住了任白蘇的肩膀,語氣裏有抑製不住的激動之情,“白蘇啊,你有沒有看到那個本子在哪裏哇?就是我寫詩歌用的那個白色的本子。你見過的!快點幫我找找啊,我急著用它誒!”
寫詩歌的本子?
任白蘇驀地鬆了口氣。她這才明白,為什麼張奎東會如此著急了。
凝神思索片刻,任白蘇卻又皺起了眉頭。
沒有錯,平常都是她幫著張奎東收拾東西……可是……可是那個本子,不是張奎東自己讓人帶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