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喂了墨染兩口白粥,墨染便再無胃口了。“是不喜歡吃麼,或者我再給你做水玉糕?”她哄了幾句,墨染勉強又吃了幾口,卻是適得其反,把粥都吐了出來。
她趕緊要喊禦醫,墨染病重,禦醫生怕他隨時會病發,便不敢離得太遠。屠魚躍叫人騰出了隔壁的宮殿,讓禦醫們在那待命。
墨染道,“不必叫了。”來了也是白來,他曾經聽說屠四夫人在臨死時把端木惟真喚了去。他不曉得是不是每個人在臨走時都會有種時辰將到,不久於人世的預感。但他很清楚的感覺到,他的命估計也要到頭了。
他盯著窗外突然很想星星,他知道魚躍不會拒絕他的,哪怕他現在這個身體糟糕到了極點,實在不適合移動,到禦花園去吹風。
魚躍也會想盡辦法為他完成任何的願望。
屠魚躍吩咐來寶在禦花園的草地上鋪了草席,又在墨染身上裹了厚厚的狐裘,遣退了服侍的人,就她和他兩人睡在草席上看著廣闊的蒼穹中一閃一閃眨著眼的星辰。
沒有光的汙染,天上的星星顯得十分密集而相互挨近,人置身其中當真像是飄蕩在宇宙星海中,越發覺得渺小如一粒塵埃。
墨染說道,“魚躍,我若是死了,你不必為我守寡。”
她與端木惟真本就是情投意合,他與她做了一個月的夫妻已是滿足了,即刻死去也了無遺憾,唯一掛心的就是她會傻傻的覺得對不住他,為了他守寡為了他斷了自己真正的姻緣。
她緊緊握住墨染的手,“你在說什麼呢,你隻是得了小病,喝了禦醫的藥,精神不是好多了麼。再過一陣子就會好轉的。”
他坦然以對,“我害死了很多人,這也算是報應,老天算是在最後對我不薄,這一個月來我很開心,已是勝過一生了。人的一生不必以壽命長短來做度量,我在你記憶中活過,這本來就已經是件很美好的事。”
屠魚躍嚷道,“誰說老天對你不薄的,老天虧待了你。”
墨染依稀又見到還生活在屠府時她心疼他的遭遇,為了他扔了宋章一身的泥巴。魚躍對他的好讓他變本加厲的食髓知味,他若是有個健康的身體,怎麼也要和端木惟真爭一爭的,可他不能陪她走完下半生。“老天若真對我有虧欠,就彌補給你吧,願你這生福壽雙全。”
“再長命也沒有你們陪我了。”當初心心念念著要長命百歲,在靈泉寺叫國師為她看手相最關心的也是她的壽命,歲月增了,經曆過了,才覺得一個人的長命百歲算不得是什麼喜慶的事。
國師悟得早早就是明白了,所以才笑說她貪嗔癡念太重,即便是杞人憂天過了頭還是逃不過滾滾紅塵星辰隕落多愁善感。
墨染笑道,“我們走了,你還有端木惟真。你曾經覺得你與他沒有緣分,但這麼多人離開了,最後他還是陪著你,這不就是緣分麼。”所以命裏有時終須有,魚躍跟端木惟真才是天造地設,他已是強求得來了這短暫的快樂。該把這一切還回去了。“魚躍,若是孩子是個女孩,能不能取名叫一一?”一生一世,一心一意,他希望端木惟真謹記答應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