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餘殃卻抽出手,將寧虞姚推給了禁衛,輕笑了起來,“虞姚,這樣的結果我早就曾料到,你放心,我不會做傻事。”
裴餘殃起身,看了一眼皇帝,又道,“正好,我裴餘殃也不想被這璃瓦深牆束縛,更不願如姐姐一般在後宮等著君王垂憐,離開這裏,我反而可以在天地間翱翔,偌大天下,我來去自如,豈不快哉!”
說罷,她目不斜視,繞開躺在地上的寧虞姚,抿緊了唇快步走向殿門,越走越快。
國家興榮是他不能推卸的責任,而她……如今隻想策馬塞外,原野高歌。
寧虞姚雙眼通紅,被一旁候著的禁衛望深宮內架去,眼睜睜看著裴餘殃的身影越來越遠,慢慢的變小,如一隻輕燕飛出宮牆,投進茫茫天地間。
他倏然緊閉上眼,一滴淚順著如玉般的臉龐緩緩滴落進身下的塵土之中。
裴瑾華回來時,已是群臣盡散,華燈之下皇帝的身影孤寂,李總管默默候在一旁。
“皇上。”裴瑾華猶豫開口。
“怎麼樣,抓到吳丹青沒有?”皇帝轉身,目光深邃。
“臣追著吳丹青駕的馬車出了峪荊,追到了一處深不見底的斷崖……”
“然後呢?”皇帝藏在寬大龍袍中的手掌緊緊握住。
“然後在崖邊,臣找到了吳丹青的殘袍。”
裴瑾華將手中染了黑色血跡的青色衣角遞到皇帝的手中,皇帝頓時神色頹然。他拿著那半片衣角轉身步出大殿,一瞬之間,仿佛蒼老了數歲。
裴瑾華默不作聲,待皇帝離去後,他掃視了一眼殿中狼藉,目光落在裴餘殃的位上,良久,他大步離去。
這一夜的除夕佳宴,在整個寧國的曆史上被留下了濃墨重彩的篇幅。
丞相陸伯歧叛亂謀權,玉貴妃私換毒茶為救皇上犧牲,五王側妃平寧郡主被貶遠走,楊家從第一首富淪落到舉家流放世代為奴,看似已定的太子之位扭轉……
一幕幕都在參加晚宴的朝臣心中烙下了不可磨滅的記憶。
史書上,卻唯獨沒有記載這場叛亂中關於禮部尚書吳丹青的隻言片語。
他留給後世的,是青史上那個在芸郡旱災中懲治貪官,如翠竹般不折不撓,溫潤清逸的書生形象。
而他突然的銷聲匿跡,也被百姓們傳成各種版本,津津樂道。
當然,這是後話。
但舊的黑夜翻過篇章,黎明曙光重新照亮大地,大殿中的血腥被宮娥洗去,新的一年隨之到來。
東宮之中,麻藥藥效還未全部散去,寧虞姚躺在床上,看著宮婢手中捧著的那套做工精細的太子朝服,散發著陳舊木料的陣陣幽香,神色驟冷。
這朝服根本早已製好,父皇心中的太子人選從頭到尾都是他。
果然是一件多雕的好計謀啊!
利用太子之爭,引出居心叵測的佞臣,然後打壓他,使陸伯歧等人得意忘形,再輕而易舉將想除去的人連根拔除,連楊家也一並網羅。
最後,甚至迫得殃兒與他分離。
這就是他的好父皇盤算的好心思!將他也一並算計在內!
原來在這場叛亂之中,他與陸伯歧輸一樣輸得一塌糊塗,而真正的贏家是那位坐在高位的九五帝王。
可惜父皇千算萬算,終究算漏了一點,就是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