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轉過頭來,兩道冷電似的目光向令狐衝一掃,見他不持兵刃,臉有病容,是個素不相識的少年,臉上微現詫色,哼了一聲,也不回答。令狐衝提起酒壺,先在老者麵前的酒杯中斟了酒,又在另一隻杯中斟了酒,舉杯說道:“請!”咕的一聲,將酒喝幹了,那酒極烈,入口有如刀割,便似無數火炭般流入腹中,大聲讚道:“好酒!”
“好酒?未必吧,有我帶來的老汾酒好嗎?”芃芊不知何時也出現在桌旁,拔開手中提著牛皮袋子上的木塞飲了一口後,遞給了令狐衝。
“小師姑的酒自然是好酒!”令狐衝接過牛皮袋問道,“小師姑剛剛去哪兒了?”
“拴馬,拿酒。”芃芊翻著白眼說道,“哪像你,不管不顧的就往人堆裏鑽!”
“嗬嗬,我就這魯莽的性子,還請小師姑勿要見怪。”令狐衝仰頭飲了一大口,然後把酒袋子遞給那老者說道,“前輩,請!”
“哈哈!你們這對小娃倒是有趣得緊!”老者大笑兩聲,接過酒袋子便舉過頭頂豪飲了幾大口。
趁這老者飲酒,芃芊和令狐衝凝神打量了起來,隻見他容貌清臒,頦下疏疏朗朗一叢花白長須,垂在胸前,手持酒袋,飲酒時眼望蒼穹,對圍著他的眾人竟一眼不瞧。他背上負著一個包袱,再看他腰間時,卻無彎刀,原來他竟連兵刃也沒攜帶。不多時,這老者飲了個過癮,一擦嘴邊的酒漬,讚道,“這汾酒果然名不虛傳,怕是窖藏了有些年頭了。”
“老爺子看來還是個酒中好手啊!”芃芊說道,“我在洛陽遇到一個出身杏花村的老者,恰逢他開封這三十年前剛遷至洛陽時釀的汾酒,於是便花了一兩黃金購置了一壇。”
“小丫頭,三十年雖也算得上是陳酒,可比起你那一兩黃金卻是有些不值啊!”老者把酒袋遞給芃芊搖頭說道。
“三十年的酒或許不陳,可三十年的鄉愁卻讓這酒芳香陳鬱,一兩黃金何來不值?”聽了老者的話,芃芊喝了一口酒,又把酒袋遞回給老者,也搖頭笑道,“雖說好男兒誌在四方,可又有幾人能對故鄉了無牽掛的?”
“哈哈!剛才老子沒說錯,你們這對小娃的確有趣!”老者又是大笑,舉起酒袋再飲了幾大口。
此時隻聽得涼亭外一條大漢粗聲喝道:“兀那小子、**,快快出來!咱們要跟向問天拚命,別在這裏礙手礙腳。”
令狐衝笑道:“我自和向老前輩喝酒,礙你什麼事了?”又拿起桌上的酒壺斟了一杯酒,咕的一聲,仰脖子倒入口中,大拇指一翹,說道:“小師姑的酒是好酒,前輩的酒也是好酒!痛快!”
這時左首有個冷冷的聲音說道:“兩個小輩快快走開,別在這裏枉送了性命。咱們奉東方教主之命,擒拿叛徒向問天。旁人若來滋擾幹撓,叫他死得慘不堪言。”
“原來是日月神教的光明右使向問天向老先生,久聞大名如雷貫耳,小女子借花獻佛敬您一杯。”芃芊說著也拿過桌上的酒壺斟了一杯酒,先幹為敬。
令狐衝向左邊話聲來處瞧去,見剛剛說話的是個臉如金紙的瘦小漢子,身穿黑衣,腰係黃帶。他身旁站著二三百人,衣衫也都是黑色,腰間帶子卻各種顏色均有。令狐衝驀地想起,那日在衡山城外救過自己一命的魔教長老曲洋,他便身穿這樣的黑衣,依稀記得腰間所係也是黃帶。心道那瘦子說奉了東方教主之命追拿叛徒,那麼這些人都是魔教教眾了,莫非這瘦子也是魔教長老?此時又聽芃芊道出向問天的身份,沒想到與自己飲酒的老者竟是魔教右使,地位尚在長老之上,不由得暗暗一驚。
但令狐衝轉念一想,這向問天身陷重圍,卻仍氣定神閑,與他們把酒言歡,是何等的豪氣幹雲,即便他是魔教中人那又如何?想通此節,令狐衝又斟一杯酒,仰脖子幹了,讚道:“好酒!”向那白衣老者向問天道:“向老前輩,在下喝了你三杯酒,多謝,多謝!”
“能結識如此豪氣的兩位小友,老向我不勝榮幸!”向問天舉著酒袋向芃芊和令狐衝示意,然後仰頭又是幾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