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桓鬆開手,吩咐道:“把東西送去給明珠。”
明珠,前些日子元寶老是在耳邊說,景王又在明珠姑娘院裏留了一夜、景王又特意繞道城西給明珠姑娘帶天香樓的飯菜、景王親自定了許多服飾命長天居做給明珠姑娘……想必那日害我調戲不成反被狠狠教訓的姑娘,就是這個明珠了。
都過了這麼些天,景桓的新鮮勁還沒過去,我倒有些奇怪了。看來改天去拜訪拜訪,不然將來她成了王妃,還記得我調戲過她的話,我的日子可不好過。
似乎不滿我的走神,景桓微怒:“君閑在想什麼?”
我就把話題繞開:“再過半個月考生就要進入貢院,殿下可有把事情都安排好?”問完後我的心也懸了起來,那可關乎我的小命。
景桓麵有得色:“當然,本王叫李桓,你叫張俊,如何?”
我說:“總比張三李四好。”
被我如此戲謔,景桓挑眉正欲發作,夫子們已經走了進來。我當即正襟危坐,目不斜視,景桓也拿我沒辦法。
等聽完夫子的課,我便跟夫子們請辭,而後逃似也地出門縱馬而去,總算逃過大難。
風在耳邊呼嘯,我不禁思索起幾日來的事情。
這些時日景桓實在反常,難道是最近才露麵的青衣人發現了什麼,才引起景桓的疑心?
不過我自認坦坦蕩蕩,目前為止倒沒什麼對不住景桓的地方。
我習字讀書刻苦不比一般士子少,騎射功夫也時刻不敢落下,比尋常子弟好上幾分,也沒什麼值得驚奇的。反複思量著這些事,我心不在焉地把馬交給守在門口的小二子,徑自往前廳走去。
正是午膳的時候,爹跟韓叔已經入座,娘還在吩咐下人張羅著,見我回來頓時喜笑顏開,“阿兒,坐下吃飯吧。”
爹卻沉下臉:“我吩咐你跟著韓叔,你又去景王那做什麼!”
韓叔笑著打圓場,我想了想,半真半假地說:“爹,殿下叫我去王府跟他一起念書,爹也知道連沈老先生都在王府裏,我就是聽爹說他學問極好,才跟著去旁聽的。”
爹的神色稍緩,但還是有些疑心,等到我仔細說了些夫子教的東西,總算敷衍了過去。
可惜爹這邊是應付過去了,娘卻又開始打聽我拜了幾個夫子,要給夫子們準備束脩。還好爹知道自己兒子的盡量,揮揮手阻止娘忙活:“君閑隻是去旁聽,人家老先生想不想收他當弟子還是另一回事,你就別張羅了。”
我心裏大讚老爹英明,自討沒趣的事我一向是不願做的。
不料爹又轉頭對我說:“城中各處你都了解,等下你領韓叔在城裏走走,別失了晚輩的禮數。若有機會,就帶韓叔去拜訪趙將軍,他們也許久沒見了。”
趙大將軍?爹不喜出遊,更不結交權貴,趙大將軍跟爹雖然是同窗,卻已經幾年未見,這是在避嫌。
可我就不同了,再怎麼胡鬧旁人都已經慣了。
見我點頭應承,爹就安心地去忙武試的事情了。他這個閑散侯爺之所以會撈到這重要差使,根本是朝中新老朝臣矛盾日益尖銳,必須找個信得過,又不偏幫任何一方的人來主持大局。
我正準備帶韓叔去挑了匹好馬,剛想出門,又聽到元寶來報,景桓在門口等著。
我不由感歎景桓比我還閑,跟韓叔先後步出侯府,果然見到了景桓。察覺景桓那探尋的目光停留在韓叔身上,我識趣地將爹跟我說的都告訴了他,最後提議道:“殿下,不如去武生的落腳處逛一圈吧。那離獵場不遠,待會兒順道過去瞧瞧,今年的狩獵你可要博得頭籌,瞧蔡子言那夥人還能怎麼囂張。”
景桓應了。我曉得他這人好交遊,肯定也想去會會那些武生。
我對武生卻沒什麼興趣,隻是盤算著趙大將軍這愛武成癡的武人也會去,巧遇總沒有特意拜訪那麼引人注目。
有武人的地方總是比較熱鬧,我們遠遠就聽到那裏傳來的哄鬧聲。我跟景桓對視一眼,翻身下馬,吩咐營前的老翁幫忙照看。
越走越近,韓叔的神情似乎有了點變化。他目光如炬,周遭的氣息翻騰如海,站在他身旁的我險險有些經受不住。
景桓也有些驚駭,與我對視一眼,俱是莫名。此時隻聽遠處有人朗聲大笑:“那邊的朋友,敢不敢上來比一比?”
原來前方有人擺了擂台,原本還很熱鬧的台上在我們靠近後,竟隻剩一人孑然而立。那人渾身透著一股睥睨天下的張狂,他劍笑言:“趙礪在此。”
韓叔翻騰的氣息一下子斂去,宛如斂住鋒芒的利劍,隻餘清平如水的笑容:“韓淵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