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向晚風下的燭火(1 / 2)

巴士從學校出來已經行駛了一段,場景變化了好幾次,學校前的坡道,轉彎路過的十字街,然後是很長的一條公路。就像是學校旅行一樣,路線都是很熟悉了,城市也是,可在這突然之間,卻想不到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

在經曆了驚慌恐懼歇斯底裏之後,車裏的氣氛一時冷了下來,都不願意說話,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低頭,靠在座椅上,或者看著窗外。公路上人不多,偶爾有幾個人從路邊走上來,大多都變成了死體,也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大聲地叫著,指指點點,車開得很快,這些話也聽不見,不過從表情來看應該是在抱怨的。一輛小車翻掉了,留下很長的刹車胎印,底盤著著火,濃煙升到幾米高的天空,被壓在下麵的窗子都碎掉了,裏麵一灘凝固的血跡,孤零零地在路邊,周圍一片淩亂,巴士急馳而過,遠處的幾道人影僵硬地轉過身,突然“轟”地一聲,一團火焰爆炸開來,車輪飛了出去,零零碎碎的零件雨一樣落了下來,死體尋著聲響過去,火焰蔓延開,車窗後麵,漸漸拉遠隻剩了些渺渺的亮點,轉瞬間就消失在視線裏。

就像放著煙火一樣,雨時轉過頭看,不過可惜不是晚上,火光也隻是稍有點鮮豔。幾年前某一個除夕所看到的景象仿佛還在眼前,那個印象不知為何特別深刻,光雨,色彩,整個天空都是亮的,樹木成排,路燈也亮著,人們仰著頭看,麵孔真摯而歡樂。那是回到家住的第一個除夕,有很多情緒湧起來,之後的幾年也都有煙火,不過卻是記地不太清楚了。

今年的除夕,不知道該怎麼過了。

從這一路看來,城市也慢慢看出破敗的感覺,路麵還算幹淨,不過遠處看不見的樓房遮掩下煙一直冒出來,估計早已一片頹垣。算算其實沒有經過多少時間,通訊斷掉了,不知道政府之後又有什麼反應,警察啊自衛隊啊也都沒有看見,給人的感覺就像孤立無援一樣,恐慌差不多就來自於此,人們一向引以為豪的體係很輕易地就被打亂掉了,還有秩序之類的,沒有製約,大概不久就會“砰”地一聲碎掉,那時候,嗬,人類真可怕。

這般隨意地想著,大多是懷揣著惡意的瞎猜,雨時搖了搖頭笑了一下。

“為什麼我們非要跟這些人一起行動啊!現在都不知道要去哪裏,如果在學校的話,躲在宿舍裏也是很安全的,不好……”

模樣挺凶惡的男孩揮著手叫了起來,或許隻是單純地看別人不爽,也可能是因為車裏太安靜,可這樣子有些憤怒地想表達出來卻沒有人反應,聲音最後低了下去,麵色更不爽,呼地一聲手指著坐在最後的雨時。

“……不好……你笑什麼啊,有什麼好笑的啊……”

雨時不明真相。

“呃……”

車突然猛烈地搖晃起來,似乎撞到了什麼,一聲巨響,慣性下準備朝雨時這邊來的男孩一個不穩,手下意識地兩邊抓去,車又是一晃,急刹的聲音傳來,男孩沒抓到,“啪”地摔在地上,前麵幾輛車已經撞在了一起,中間一輛卡車橫著翻了過來,卡在一邊的小車上還有人,被巴士撞到,探出頭喊著“找死啊”,火勢隻燃到一邊,汽油味撲麵而來。天上一架直升飛機飛過,風聲響起來,地上的影子有些奇怪,雨時抬頭看,有幾個人吊在下麵,直升飛機漸漸升高,吊在最下麵的人影掉下來,摔在地上一片血跡。鞠川“啊”地一聲叫了出來,車裏不怎麼平穩的情緒頓時慌了,幾個女孩捧著腳縮在一起,有人站起來朝外看,“就是這樣啊……這樣前進很危險……去哪待著都好……”,不知是誰這樣說出來,隨後有聲音附和。

“現在開始往後退也沒關係的……”

“去一個安全的地方……大家一起……”

聲音越來越亂,鞠川猛地一轉方向盤,車子拐到一邊,輪胎卡到邊上的下水溝裏,再一晃,幾乎是蹦了出來,車裏已經沒有人站著了。

“真是的,這樣怎麼開車啊。”

學生們被鞠川嚇地一懵,終於安靜了。

雨時倒是想笑,摔在他麵前的男孩本來已經掙紮著快爬起來了,結果又一晃摔了下去,下巴結結實實撞在地上,疼地爬不起來了。見雨時一直看著,自己本來是想教訓他一下卻出了這麼大醜,太丟人了,心裏頓時火起。

“看……什麼看……唔……討打……啊……”

本來應該挺有氣勢的威脅,可在說話的時候還不停吸氣,兩人之間的體位和視線也有差距,這樣對視幾秒鍾,雨時忍不住笑出來。

“……同學你是來賣萌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