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脈絡在晨光中漸漸清晰起來,蘇醒的街道勾勒出無數交錯雜亂的線條,每一個巷口的拐角都散發著某種迷蒙的光彩。被染上亮色的老舊清潔車停留在荒蕪的公園,翠綠的喬木下滿是落葉,光芒在後視鏡上折射出一個光斑,透過揚起的塵氣,落在不知誰家的窗台。
雨時繞著車轉了一圈,略微沉思了一下,雖然保潔車的賣相不是很好,但至少也是個能代步的工具。從神穀道場出來的時候想找輛自行車,記得道場裏是有的,小時候還在這邊練習過。當然雨時是很早之前就會騎的,不過神穀不知道,那時大概也是抱著逗小孩的意思,不過雨時還能想象出他一副見鬼了的驚愕模樣。畢竟是重生來的,起點啊成長啊都是不一樣的。
車子是還留著,放在堆放雜物的倉庫裏,想必平日裏神穀也沒有騎過,現在已經是破敗不堪。推出來之後發現除了車鈴不響其他的零件都在響,這樣騎出去也就跟摩托車差不多了,那些死體們是隻對聲音敏感的,真要騎的話無異於自尋死路。歎息一聲,將自行車放回原處。
其實如果可能的話,雨時想在很多年之後再回到這裏,還能看到一如既往的模樣。
之後就是安置神穀治的屍體了,也不是很麻煩,找了把鏟子在院子裏的櫻花樹下挖了個坑,就把他葬在裏麵。雨時一向對這棵古老的樹頗有感情,過往的許多年曾在這裏看過很多次的盛衰景象,風吹葉晃,花瓣沾衣,屬於那些平和而溫潤的日常,如今物是人非,很多事情轟然崩塌,古老的櫻花樹依舊在這裏,作為一個見證。他想,神穀也應該來作為一個見證。
其他人的屍體是很難處理的,他也不能做到把每個人都葬下,而且,畢竟不是很熟。也就這麼放著了,用他的話來講,這不也是親近大自然麼。
身上在搬弄神穀的時候沾染了很多血跡,本來也是要換掉的。神穀道場裏有他的衣服可以換,神穀治經常希望他能回來住,就一直留著,不過雨時也不怎麼回來,現在想一想,當初有些事情不去做,到底是因為什麼呢。心情變得奇怪起來,總覺得在神穀死掉之後還是有什麼改變了,依自己的性子一向是不怎麼可能認為以前是做錯了什麼的,尤其是對人對物,態度上的一些東西。這些是由自於上輩子而來,應該是難以撼動,就算這輩子的父母死去也不曾有多大的改變,而如今,隻不過是神穀死了罷了。
“真是的,還是低估了你啊……”朝著櫻樹的方向看了一眼,呢喃一句,搖搖頭。
其他還有一些東西要準備,像食物和水之類。食物倒還好,雖然沒有什麼零食,不過還有剩下來不少米飯,捏成飯團存到飯盒裏,找了個背包放進去。水不怎麼好帶,平時來這裏都是神穀喝茶的,總不能帶個茶壺,躊躇了一下,還是帶了包茶葉,之後找個便利店再去拿點瓶裝飲料就是了。最後再往背包裏塞了幾件衣服做替換,洗了把臉,準備就完畢了。
第一站是要去市裏。按照他的本意最好是趕快離開床主市,不過在神穀死前他曾向他承諾過。雨時明白他想要說些什麼,除了他以外,神穀放不下的就隻有他的女兒。以前一直嘲笑他是個女兒控,現在才覺得他其實是個蠻不錯的父親,起碼對神穀清水來說,這樣的如同溺愛一般的關懷能夠讓她很溫暖。
而且死去之人的意願,能做到的就最好做到。
選了一條小路,很少有人走,碰到死體的概率也就比較低。清水家離道場還是比較遠的,雨時也隻不過是盡盡人事,沒有遇到危險倒還好,如果已經變成死體或者被別人殺掉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坐到保潔車上略微休息了一下,一路走來還是消耗了很多體力。車的主人早就被死體襲擊過了,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穿著破舊的工作服,遇到的時候正在這裏撕咬著一段小臂,不知道是從哪裏扯下來的。雨時衝她笑了一下,她撲過來便被刺穿了喉嚨。血染紅了地上的落葉,一片血跡鋪灑過去,死去的軀體還散發著腐臭,還刀入鞘之後,雨時就再也沒看那張蒼老的臉。
對於這樣一個人下手也沒有猶豫,看來我也差不多是壞掉了吧。雨時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