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女又開始把雙手搭在我的肩頭，兩眼直勾勾地看著我，她的兩眼裏水汪汪的，古代相書上說這是淫蕩之相。熟女的一副淫蕩之相麵對我，對我說，我喜歡你，你要知道。這個時候的街頭空無一人，我把頭向四周轉了一圈後發現，街上確實空無一人。隻有路燈，照出我們兩個人的長長的影子。她把雙手扣在我的脖子後麵，說像如此窮酸之人，要換作別人，恐怕早已經閃人而去。我想這種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我又不好問，我繼續保持著沉默。熟女繼續說，我喜歡的人，他可以窮一點，個子也不用太高大，但他不可以不懂情。還說，我覺得其實你是個懂情之人。我說是的，我是個很懂情的人。我還想說一些什麼，但被打斷了。她說，你還太年輕，雖然很懂情，但是不懂得怎麼才可以更情。我覺得她說出這樣的話，已經是在發情了。她發情了，我也必然得發情。事情上，我已經發情。她說，我要親你一個。於是就湊過來親了一個。幹親。沒有舌頭的打卷，隻是嘴唇碰過下嘴唇。我感到自己太渺小，突然。我感到自己像是一壺茶水，在被茶道高手用各種火候煎泡著。親我一下是小火，摸我一摸，是突然旺旺一下。我還覺得到，自己就像一塊旺旺一樣，在被蠶食，被吞噬。
你跟我來。我有點猶豫。你跟我來。這次由不得我再猶豫。我被牽著走。兩隻手又牽在了一起，牽手的感覺還如之前那樣，隻感覺是手牽在了一起而已。我們又一次穿過大街，穿過小巷，走得越來越遠，走得越來越偏。我們經過巨大的廣告牌，我以為就是要在那些廣告牌的下麵；我們經過布滿一排排陰影的小樹林，我以為就是要在那小樹林的裏麵；我們經過踩在上麵發出細碎聲音的草地，我想，不可能，不會就是要在這片綠地上的。我感到月亮始終與我同在，它一輪清高地掛在天上，我一路趔趄地喘氣地奔跑，在月色下，我看到了熟女的那飄起的裙角，熟女的那飄起的長發，看到了熟女渾身散發出來的騷，那種從骨子裏向外擴散開來的騷。我想，騷得真好。
街道向前延伸，並到達城市的邊界。城市的邊上是一條河，河麵上還有橋。夜晚的岸邊，吹來的是涼涼的風。吹幾下涼涼的風，我的困意就開始有了消退。我想，我從未在月夜裏來看過這條河。岸邊也沒有人，四下是靜的。遠處還有條船，擱淺在河灘上。我的視野裏，時光一下地回到了某個下午，那個下午我剛剛撐著船回來，我把粗而結實的鐵鏈固定好在河岸上，然後赤著腳走下來，我的肩上扛著打回來的魚，船上也是一船的魚。我的全身充滿了魚腥的臭，充滿了魚腥的香。河麵上還布滿了大船和小船，河岸邊也停滿了大船和小船，有浪花拍打過來，船身搖晃。我坐在河岸邊，眼前是炭火，眼前是對岸的青山，眼前是幾串被烤得半熟的魚，午後的時光淡藍，午後的時光暖，午後的時光冷，午後的時光瞬間入夜，炭火也已經變成了炭末，魚也已經隻剩下了堆骨頭，夜有夜的開始，夜裏的河水冰涼。我又回到了現實中。在這個下午裏，我剛剛睡醒過來，眼惺忪。我彷徨於街頭上，眼惺忪。我眼惺忪，我疲憊。
我睜眼和閉眼，我在快樂與悲傷中穿梭。即便我是帶著惺忪的睡眼，也能看得清楚生活的真相，生活總是太平庸，生活總是如同曆險，更多的人，是死於熟女。我睜眼，是墨藍如鬥的夜空，我閉眼，是那堆燒盡的炭火和那些殘剩的魚骨。我睜眼說瞎話，我閉眼說瞎話，我在搖搖晃晃的船身裏說盡瞎話。我時而說，你的胸太小不夠大，時而又把手快挪一下，由上移至下，或者由下移至上，然後說，你的水又太多，總之，我擁抱著一具柔軟的身體，享盡著夜色的同時還極盡打擊之言。我聽不到一句反駁之言，耳朵裏隻有哼哼哼的嬌嫩之聲，以及船木的咚咚之聲。我在睜眼之時變得沉默，但在閉上雙眼之後，我又開始輕聲或聲調不一地向人耳語起來，我們雖然是在月下，但你卻不是嫦娥，我們就是在月下，我們都早已經嫦娥奔完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