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亂星的吟唱(1 / 2)

總想象著這樣的一種情景:一個放學後的下午,坐在教室的窗台上讀書,四月的陽光碎金子般的灑在你的書上和身上。忽然,走過來一個人,陌生的人,招呼著你,說來吧,跟我們一起唱歌去吧。於是,你就跳下了窗台,跟著走了,跟著他背著一把木吉他走了,把教室、同學、老師和那四月春日的陽光都拋在身後。

也許,我確實老了,如果是我,我不會跟著他走,去舍棄正要考大學的寶貴時光。跟著一個陌生的人,背著木吉他走?那個陌生人,你了解嗎?會不會是大灰狼,專揀媽媽不在家的時候來敲門?而吉他能夠是我一生安身立命之本嗎?

但我還是感動那個跟著陌生人走的年輕人。背著木吉他,再舊再破,是自己喜歡的,哪怕未來的路一片迷茫,畢竟有了那麼一次的奮不顧身。也許,隻有年輕,才會有這樣的唐突與隨心所欲,抽刀斷水的決絕、夢想和想當然。從窗台上跳下來,那動作便是那樣的年輕,充滿著彈性,淬火般的迸濺出青春的火花。

跟著陌生人走的叫做霍普·桑多瓦爾(Hope Sandoval)。她當時正在讀高中。她就那樣不計後果地就拋棄了大學,自己選擇了前程:那便是搖滾。她的單純與青春,夢想和輕信,還有那一頭披肩的棕色長發和一雙迷人的藍眼睛,去和未可知的搖滾相逢。她就像是一頭梅花小鹿,一起步就跑得很快,蹦蹦跳跳跑向遠方,她一定以為前麵有為她準備好的透明的池塘,水麵上覆蓋著一片藍天白雲和落花點點。

陌生人叫做戴維·羅巴克(David Roback)。他是一個成熟的男人,為他引見桑多瓦爾的,是他“貓眼石”樂隊(Opal)的女歌手兼貝司手肯德拉·斯密斯(Kendra Smith),她是桑多瓦爾的老朋友。有意思的是,在一次巡回演出中,斯密斯和羅巴克不歡而散而離開樂隊獨自出走了。不知是什麼原因,會是因為桑多瓦爾?反正是小個子的桑多瓦爾正好頂替了斯密斯的位置,和羅巴克一起把樂隊的名字改成了“亂星”(Mazzy Star)。桑多瓦爾的歌喉,羅巴克的木吉他,相得益彰,高山流水一樣,配合得那樣諧和,你唱我彈,真有點“小紅唱歌我吹簫”的意思。

一年之後,一九九〇年,他們合作出版了第一張專輯《她輝煌的自縊》(台灣的翻譯比這個名字優美,叫做《明月高曝懸》)。他們迅速地走紅,驚豔撩人。

想想,這實在有點像是三角關係的青春劇,背景渲染著美輪美奐的迷幻音樂,身後是英格蘭平鋪天邊的青青草原。而且是跨國之戀,因為羅巴克是美國人,桑多瓦爾是英國人。桑多瓦爾一定比納博科夫筆下的洛麗塔要美麗。

這麼一說,他們的音樂有點脂粉氣。其實,對於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外間猜測得熱鬧,他們卻是諱莫如深,他們拒絕關於他們的一切采訪,包括音樂在內,因為他們的音樂都在他們的木吉他和歌聲裏了,留給人們隻是想象的空白。

他們的作品不多,十年的光景,一共出版了三張專輯,除了《明月高曝懸》,還有《今晚我才了解》(一九九三)和《天鵝》(一九九六),卻是款款動聽。他們的唱片的封套都印得很古典,不做另類花哨的那種。《明月高曝懸》,是藍色調子的旋轉樓梯的一角,可以看到古典式的壁爐。《今晚我才了解》,是玫瑰色的老式花環圖案。《天鵝》,更簡單,一幀白色天鵝的剪紙,無奈的垂著頭,淒婉地乍著翅膀,有點聖桑那曲《天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