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反感我,大可不必這樣說自己。”狄葉飛聽到這話,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賀穆蘭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隻是自我解嘲的幾句話,竟然讓狄葉飛徹底對她冷了臉。
天知道,她半點都沒有諷刺他標準高太挑剔的意思。
在賀穆蘭看來,一個標準高、顏好、又上進的男人,到了三十三四歲還沒有結婚是很正常的事。她以前的同事快四十了沒結婚的還有不少。
來自現代的慣性讓她習慣性調侃,卻忘了這家夥是個徹頭徹尾的古人。
也沒意識到狄葉飛到底在氣什麼。
“我今夜睡哪兒?”
狄葉飛放棄了和賀穆蘭再討論“齊不齊整”的問題,轉而換成現實點的。
“我那邊隻有一間客房能住人,已經給那兩個小家夥了。”賀穆蘭有些傷腦筋,“又不能讓你住沒收拾的屋子,我記得你挺愛幹淨的……”
“罷了,你住我屋裏吧!”
“……”狄葉飛的眼睛裏又突然出現了神采。“住你的屋子?”
“嗯,你現在都是鎮西將軍了,住其他地方也不合適。”賀穆蘭想到就做,爬起來準備出去整理。“我去鋪個新的墊褥和床單。”
“不用這麼麻煩,我來的也倉促。”狄葉飛一把抓住了賀穆蘭的手臂。
“耶?”
“不用換了,就這麼睡……吧。再簡陋,也不會比我們行軍時候更差。”
想想好像也有道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折騰了,晚上我給你提點水沐浴,洗洗風塵。就和以前一樣!”賀穆蘭笑的爽朗。“那你那些家將和親兵怎麼辦?”
“他們更不講究,有頂的地方窩上一晚就行。”狄葉飛極力壓抑心中泛起的漣漪,“他們都帶了皮墊和絨毯,你不要太操心。”
“哦,那我這邊屋子還有兩間沒有平腳床隻有軟席的房間,我帶他們安置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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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穆蘭擺出東道主的樣子,指引著一群親兵侍衛進了花木蘭的大屋。由於是那種最傳統的磚瓦房,每個房間之間都離得很近,結構緊湊的很。
狄葉飛看著賀穆蘭安排好每個親兵住哪兒,又說清楚這個屋子屋前屋後哪裏有廁房哪裏有馬廄,隔壁住的什麼人,有些皺眉地吩咐親兵:
“我們畢竟是借助在別人家裏,晚上沒事別亂跑,也別出來!”
“是!”
“你太嚴肅啦!”賀穆蘭輕笑,“你該放鬆點,這是我家,不是軍營裏。你就當現在是放假在家,暫時休息休息吧。”
狄葉飛聽了賀穆蘭的話,眉眼也笑的動人了起來。
“嗯,我知道了。”
狄葉飛來找賀穆蘭更多的是聊一聊朝中的局勢,和她回鄉後軍中發生的一點變動。狄葉飛在皇帝身邊的那麼多年已經積累起了豐富的人脈,和一直在各處隨君征討的賀穆蘭不一樣,很多賀穆蘭完全不知道的情況被他一說就赫然開朗。
“所以夏將軍不是因為腿傷而回鄉,是因為軍中漢人一派現在勢力太大,北方六鎮軍團的彈壓?陛下不管麼?”賀穆蘭瞪大了眼睛。夏鴻在右軍中一熬就是十五年,一直都是鎮軍將軍,功勞雖大升遷卻慢,隻長俸祿不長品級,現在狄葉飛居然說連他解甲歸田都有其他原因?
“漢人掌管朝堂,鮮卑人掌管三十六部和軍隊,這已經成了一種約定俗成了。夏鴻升無可升,會下野也是正常。更何況他也不是一位有野心的將軍。”狄葉飛對這位老上司也有不少唏噓。
“你早日回鄉也是對的。你要真領了尚書郎的官位,就要在京中被啃的連渣滓都不剩了。”
“呃……”
賀穆蘭沒想到狄葉飛對花木蘭的政治素養評價這麼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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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葉飛在花家待的還算愉快。除了花小弟有幾次看著他的臉發愣差點撞了牆,也在被房氏揪著耳朵拉回灶房以後徹底認識到自己的這種行為是錯誤的。
他在自己的臉被按到熱水裏之前徹底了反省了自己的錯誤,也得到了這位將軍在的時候不準出去丟人現眼的保證。
花母雖然也覺得這個男將軍長得太像傳說中的西域舞娘之流,但他身上的殺氣太懾人了,反倒生不出任何輕忽之心。花父和他笑著喝了不少酒,就徹底欣賞起了這個女兒的軍中同袍,甚至好奇的問起了不少他們同軍時的事情。
“我……當年喜歡不穿衣服在帳子裏跑。”狄葉飛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所以後來知道花木蘭是女人的時候,我有好幾天都不想出去見人。”
“實在是太羞愧了。”
狄葉飛的話讓一屋子人都沒敢張嘴。
阿單卓已經開始瘋狂的想象自己父親當年光屁股跑的時候有沒有被花姨看到。賀光則是捂著嘴使勁把湯咽了下去。
“放心,我都沒怎麼仔細看過……”賀穆蘭回想了下,老實地說:“你那一身白皮太過晃眼,木蘭自卑。”
狄葉飛被賀穆蘭的話噎當場傻眼。
賀光已經開始悶頭啃湯碗了。
“哈哈,是老漢不好,說什麼不好說這個。我們聊些其他的。狄將軍如今可有妻小?”花父笑眯眯地問。
“晚輩妻子早喪,這些年隨陛下不斷征討,沒時間考慮成親之事,是以如今還是孑然一身。”
“啊……沒孩子啊。”花父那點小心思給自己壓了下去。
他還是別操心木蘭的事兒了。
狄葉飛的眼神略略陰翳了起來。
他怎麼忘了……
阿單卓是個勤快的孩子,吃晚飯就去灶間幫忙了。賀光雖然從不幫著做家務,但他自覺自己那一袋珠子夠花木蘭家吃十年了,所以也沒有多少不安。
狄葉飛遠來是客,誰也不敢讓他動手,加之他還帶著親隨,雖然親隨沒跟他們一屋吃飯,但整理起來也是麻煩,所以花木蘭想了想,便帶著他去了後院,從馬廄裏牽出越影,和他一起出去溜了溜馬,免得家裏人都不自在。
狄葉飛已經很久沒有過過這樣的生活了,比賀穆蘭剛回鄉時還不適應,能避開花家人單獨出去透透氣,自然是愉悅的很。
待天色漸黑,賀穆蘭在狄葉飛的親隨們駭人的眼神中把自己的浴桶扛了出去,裏裏外外衝刷了個幹淨,才給他搬進屋子。
狄葉飛先是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畢竟過去他和花木蘭同軍時,幾乎全火洗澡都是找花木蘭幫忙的。
可是片刻後,他就突然想起來花木蘭早就已經自己暴露了女人的身份,而他的這些親隨們卻是沒有見過花木蘭其人的!
我艸!
他們不會想著自己不幹活卻支使一個女人扛大桶吧?
“我自己來吧。”狄葉飛還想在屬下們麵前留點麵子。“把你手上的桶給我,我自己拎到房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