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以後,右軍無緣無故傳出了鬧鬼的傳言,經常有士卒被鬼怪暴打,還有人信誓旦旦說半夜看到鬼影子在跑,有鬼尖嘯。基於左軍剛營嘯過沒多久,右軍對此傳聞非常重視,不但嚴令禁止士兵晚上擅自亂跑,還加派了巡更官,晚上有專門的魏兵巡營,久而久之,鬼怪的傳聞也就漸漸消散了。
“都是你,說什麼裝成厲鬼出去找他們麻煩。”若幹人把辛苦做出來的長舌頭丟到一旁,“現在好,晚上到處都是巡邏的,連出去尿尿都要被盤問半天!”
“我怎麼知道會是這樣!”吐羅大蠻一瞪眼,“我隻是想讓他們受受驚嚇而已!”
“好了好了,別吵了。”
那羅渾聽了他們的話以後胸口都痛。那天被拍飛後,他都有了陰影了……
一個七尺男兒直接被拍飛,自尊和麵子都沒了。
更別說**上的傷害!
.
“這是誰丟的?”賀穆蘭從帳外回來,手中拿著兩束紅纓。“就放在帳外,沒人要嗎?”
“我們槍上的都還在啊!”一個個開始檢視起自己的長槍和長戟等物。
紅纓是用來吸收槍尖上留下來的人血的,否則槍杆滑溜是握不住的。由於紅纓吸滿人血後很少有人再用,覺得煞氣過重,一般都是丟掉,再換條新的。
也有少數的人舍不得買新的,或是那紅纓有什麼特殊的緣由不願換,將它洗幹淨後接著用的,紅纓用到後來會洗到發白,隻有飽吸人血後是豔紅色的,一望紅纓就知道今日有沒有出戰過。
“火長,我們的紅纓都在。隻有你的和狄葉飛的沒了。”阿單誌奇掃了眼,“兩束的話,應該是狄葉飛的?”
狄葉飛用的是雙短戟。
“我的洗幹淨了,還沒裝上去。”狄葉飛從來不信煞氣什麼的,每次洗洗再掛上。
那羅渾則是從來不洗,美名其曰“積攢煞氣”,他的槍纓紅到發黑,到凝結成塊兒再也不能用的時候,就會被丟掉。
賀穆蘭有時候在戰場上摘掉就丟掉了,有時候會撿回來,全看當時心情。這次是她丟掉了,新的還等著月末休沐去買。
“好生生的,誰放兩根紅纓在這啊,又不是什麼貴重東西……”吐羅大蠻撓了撓頭。“火長,既然你的沒了,幹脆拿來用吧。”
賀穆蘭原先還以為是哪個火伴掉落的,一問沒人丟紅纓,隻能莫名的把它收起來,取了一根裝在槍尖下。
這紅纓顏色飽滿,比帳中諸人的紅纓顏色都要鮮豔一些,賀穆蘭掛上去後覺得好看,翻來覆去看了一會兒,笑著道:“不知道這人的紅纓是在哪兒買的,若是找到失主,我要問問。”
“又不是姑娘家,能用就用,還紅不紅,白不白的。”胡力渾莫名地覺得火長在這方麵有些太講究,不夠男人。
若幹人的四個家奴在一旁磨刀的磨刀,給主人捏背的捏背,若幹人昏昏欲睡間聽到姑娘什麼的,張開眼睛道:“什麼姑娘紅的白的,哪個姑娘被開了頭嗎?”
這話一出,滿室皆笑。
.
自那之後,賀穆蘭幾人的帳篷前總是被人放各種東西。有時候是幾顆漂亮的石子,有時候是不知名的鳥羽。
這行為無論古今都隻能讓人想到一件事:
——求偶。
若拋開這其中有些怪異的感覺,還挺浪漫的……吧。
可惜,隻有賀穆蘭這麼想。
“媽的!給老子抓到是誰亂丟這些垃圾,老子把他牙給扒了!”吐羅大蠻一出帳門差點踩到一堆奇形怪狀的爪牙,整個人都暴躁起來了。
“這是貓抓了老鼠來主人麵前邀寵嗎?怎麼什麼東西都往老子火裏堆?”
吐羅大蠻跳了出去,在一群營帳間大聲叫了起來:“眾兄弟給我聽了!誰看到有人我們營帳門口丟東西的,幫老子抓一下!抓到了老子休沐請他吃肉!”
“好咧!”
“上次看到一個小子跑過去了,下次給你逮住!”
“哎喲,你們火裏有狄美人,被人送東西是正常的!”
然後各種圍繞著狄葉飛的軼事就被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其內容無外乎今天哪個小夥子見到他撞了柱子,明天哪個在戰場上看到狄葉飛還想虜獲回去之類。
這些人都是粗漢子,說這些話並沒有惡意,狄葉飛和賀穆蘭等人也都知道。但由於之前夏將軍曾經痛斥過狄葉飛這張臉,即使心中知道他們沒有惡意,狄葉飛也忍不住白了一張臉。
“狄葉飛,我覺得你過於敏感了。”賀穆蘭看到這樣的狄葉飛,心中很惋惜。
她在後世見到的狄葉飛已經是鎮守西域的得力將軍了,雖然貌美,卻是不可小覷的權貴。
有了權力的狄葉飛並不以自己的容貌為恥,相反,在太子需要他的容貌行事時,他也順從的去了,並沒有被折辱的意思。
這說明後世的狄葉飛已經正視了自己容貌所帶來的一切,並且積極的去麵對它。
狄葉飛離開花木蘭後到底發生了什麼改變了他?按照花木蘭的記憶,他在宿衛軍中當宿衛的時候,得了崔浩的賞識,所以調到了陛□邊當差,因為崔浩年輕時也容貌姣美,沒有人敢侮辱與他……
所以,還是權力的原因嗎?狄葉飛會那般努力向上爬,是看到了和他有相同困擾的崔浩爬到高位後得到的尊敬,所以也想像他學習?
“我……敏感?”狄葉飛平日裏話很少,也沒和賀穆蘭聊過什麼天,所以賀穆蘭突然表現出想要長談的意思,倒引的他詫異地看了過去。
“人的天性是趨向美的,這是本性。就像有的人高大、有的人矮小,有的長得胖,有的長得瘦一樣,美醜也都是老天給的,有人喜歡美,就和有人喜歡別人的高大一樣。我不知道你有多不喜歡自己這張臉,但對於很多人來說,看到你的臉,是一件非常讓身心愉悅的事……”
“這種愉悅大多數時候和情愛、色Y無關,僅僅是一種對美好事物的認同。但是要是有人將此和某些齷齪的事情聯係起來,那是那些人的問題,不是你的,你大可不必表現出這麼……為此困擾的樣子。”
“別人的問題嗎?”
“是。每個人最出色的地方自然會被別人說道,比如我的力氣,阿單誌奇的廚藝,吐羅大蠻的好人緣,以及……你的臉。當你身上有比臉更出色的地方時,自然就不會有人談及你的臉了,或者,不會將它當做重點。”
賀穆蘭這些話憋了許久。
“外麵這些討論你的同袍大都沒有侮辱你的意思,也沒有惡意。他們談論你的臉時,和談論我的腹瀉,吐羅大蠻的口臭,胡力渾的腳臭沒什麼區別。”
由於賀穆蘭是蹲著如廁的,被撞到時別人總覺得她是在大號。她從來都是露出“抱歉”的表情,然後捏鼻子,誰也不願意留在那被熏,久了以後,花木蘭腸胃不太好,經常拉肚子的傳聞也就越演越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