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這個詞的定義是什麼呢?是能夠力挽狂瀾拯救亂局的人?還是擁有超出常人的能力,帶領其他人做出有意義事情的人?亦或者是超越了自身的人?
這個詞如此偉大,從古至今也沒有人能具體的為它定義一個的名詞。但就賀穆蘭的感觸,所謂的“英雄”在進行著他/她的故事的時候,是不知道自己會變成英雄的,或者不敢相信就這麼成為了英雄。
若說“生擒鬼方”、“斬殺大檀”這樣的功績雖然了不得,但畢竟是遙遠的事情。平城無數貴族都聽說過花木蘭如何了得的殺了鬼方、如何了得的斬殺了大檀,可鬼方一戰隻有三千騎兵真的親眼目睹,斬殺大檀更是隻有素和君和一起前往充當使節的同袍們親眼所見……
它們就震撼上來說,遠沒有親眼看到賀穆蘭一招斃敵(不不不,也許該說是一招拋敵。雖然所有人都認為賀穆蘭想殺他也不過是一招)來的刺激。
若幹人跺著腳大罵著將賀穆蘭拋來拋去的貴族子弟們,一邊竭盡所能的往前擠,一邊希望能把火長從無數“登徒子”的手中救下來。
可惜他誓死保衛火長“貞/操”的行為被更多比他要強壯有力的兒郎們打斷,有些人甚至嫌他礙事,將他推到一邊,險些被瘋狂的“粉絲”們踩踏死。
若幹狼頭狐疑地看著弟弟莫名其妙的行為,心中升起一個不好的猜想。
難道就像許多有戀母情結的雛鳥一樣,他的笨弟弟因為花木蘭長久以來的保護,對他生起了某種獨占欲,有了斷袖的苗頭?
不!若幹家原本就子嗣不豐,任何一個子弟哪怕長成紈絝子弟、殺人狂魔都可以,就是不能變成那種玩意兒!
若幹狼頭看著弟弟眼神裏焦急的東西,忍不住捏緊了拳頭。
不能讓他有這種想法!
一定要想辦法讓他和花木蘭隔開!
花木蘭雖然看起來對他家笨弟弟沒有什麼想法,但他那弟弟膽大皮厚,難保這位木訥的將軍一不留神著了他弟弟的道兒,被設計了進去。
以花木蘭這種人的個性,一旦真冒犯了他的弟弟,肯定是要負責的,哪怕聲名被汙也會承認,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想到這裏,若幹狼頭悄悄離開了花木蘭的身邊,和歡呼拋擲著花木蘭的熱血青年們背道而馳,一把拉住若幹人的辮子,拖離了人群。
這是屬於勝利者的時間,竇太後從頭到尾都關心著這邊發生的事情,待看到賀穆蘭被人拋舉到人堆之中,而那位剛才還不可一世的沮渠牧犍如今卻被一群北涼侍從攙扶起來,灰溜溜地往外走去,忍不住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罷了罷了,這群精力旺盛的小夥子惹得你們也沒辦法好好陪我這老太婆說話了,你們要看熱鬧就去看吧,不必拘著!”
竇太後慈愛地輕笑著,揶揄著幾個眼睛一直瞟向那邊的少婦們,揮了揮手讓她們離開。
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竇太後的平易近人是出了名的,沒一會兒,竇太後身邊的人就走了大半,隻剩下一些年紀大怕吵的、或者不愛熱鬧純粹陪家中晚輩來梅園的婦人留了下來。
沒一會兒,竇太後派人出去探查消息的宮人回來了。他們之前奉了竇太後的旨意去請閭毗和庫莫提等人,最後卻被花木蘭力挽狂瀾,總要稟報竇太後其中的始末。
這幾個宮人裏有一個特別能言善辯,把庫莫提和沮渠牧犍的交鋒說的是有聲有色,偶爾再添油加醋一些,更加增添故事性,饒是竇太後等人都沒在現場,但還是感受到了其中的唇槍舌劍、錦繡心思。
當聽到沮渠牧犍願意以自身為質做彩頭時,好幾個婦人都掩著口抽起氣來,大有“這人好生狂妄”的意思,再聽到庫莫提不鹹不淡就把沮渠牧犍的賭約給廢了,忍不住在心中猜度起庫莫提的正妻日後到底會是何方佳人。
也免不了在心中評估下自家的女孩,看看有沒有能夠競爭一二的人選。
竇太後則是更加關注沮渠牧犍一直對著赫連明珠咄咄逼人,直到花木蘭上場才隱約表現出退讓的樣子。
這麼一看,這位三王子似乎是早就關注花木蘭很久了。
等宮人們把花木蘭的英雄了得一說,饒是留下來都是穩重年長的女性,也忍不住摁住自己緊張的撲通撲通亂跳的心,世人皆好勇士,因為在這個動亂不堪的年代,什麼財富、地位、名聲都是假的,一旦打起仗來,唯有最強的那個才能保護好自己和家人,力量才是所有成就唯一的保障。
一個強者的血液裏就會流動著強者的血脈,讓家族裏不停的湧現出勇士。
“這個花木蘭成婚了沒有?”
一個婦人急急地問道:“或者有沒有定親?”
鮮卑人早婚,十三四歲定親甚至成婚的一大堆,這婦人一說出口,許多婦人便也豎起耳朵聽著。
竇太後心中都要笑翻過去了,大致知道了為什麼拓跋燾一說到花木蘭是女人心情就大好,因為這種“我有一個秘密大家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感覺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尤其這個“秘密”還是不會讓人煩惱的那種。
宮人們為這個婦人的話無法回答,竇太後卻咳了咳,支開話題:“花木蘭這樣的勇士怎麼會沒有人家看中呢?哎,他在這裏露了臉,倒把陛下的好意全給攪沒了。”
一群男男女女都簇擁著花木蘭跑了,哪裏還能有王八綠豆看對眼的事情,所有人都在討論花木蘭和剛才那一招敗敵的英勇,就連“還沒人能讓我脫衣”這樣囂張的言論,恐怕明日以後也會在大魏的年輕人之中風靡一時,成為打臉神器。
竇太後還不知道花木蘭在南園那邊也出了風頭,否則怕是臉上的顏色更難看。
“哎,花木蘭和潁川王都是好兒郎,假以時日,前途更加不可限量。不知道他們喜歡什麼樣的女郎,雖然英雄了得很好,但疆場上刀槍無眼,還是早日給家裏留下血脈才是正緊啊……”
一個婦人還是不死心,一邊說著,一邊用眼睛的餘光去看竇太後的反應。
庫莫提從小在宮中長大,和拓跋燾形影不離,竇太後幾乎是看著兩個孩子長大的,也明白庫莫提如此堅持是為了什麼;花木蘭身有秘密,不可能嫁人,短時間內也不能暴露身份,也不可能說婚配之事,被旁敲側擊的竇太後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開口笑道:
“這兩人日後說不定就是我魏國的雙壁,自然是要真正的金枝玉葉才能配上,不過我不是他們的長輩,也管不了他們的婚事。庫莫提等於是沒有雙親,婚事肯定是自己做主;至於花木蘭,陛下應該另有打算吧。”
她原本想著一個女人在軍中的能量有限,大魏能開疆拓土的將軍也不知道有多少,可如今看來,有時候會打仗是其次,能夠凝聚人心的力量才是最可怕的力量,一個好的榜樣能讓無數年輕人心之所向。
說不定她那保子就是看到了花木蘭這可怕的力量,才知道了她是女子之身還毅然決然的為她鋪路,要讓她平步青雲。
“罷了,左右光兒還小,我這把老骨頭也還硬朗,先幫著陛下照顧幾年。等她年紀也大了心生退意的時候,再考慮那件事也不急……”
竇太後喃喃自語。
“她能走到什麼地步,可真讓人好奇啊……”
竇太後的自言自語還含在嘴裏,遠處卻傳來石破天驚的一聲:“花將軍!花將軍你怎麼了!”
沒有一會兒,各種慌亂嘈雜的聲音響了起來,竇太後離得不太遠,仔細聽去,大多是男人們喊叫的聲音。
“花將軍暈了!”
“花將軍怎麼突然臉紅的這麼厲害!”
“天啊!花將軍是不是糟了暗算?誰下毒手了?”
“是不是中毒?郎中!巫醫!快喚人!”
什麼?
中毒?
竇太後嚇的站起身子,她身邊的婦人們也忍不住一個個驚慌失措的站起來,抬著頭望著那邊的動靜。
如今梅園正是群龍無首,年輕人們發現賀穆蘭突然從“人橋”上滑落就已經開始慌了,再看她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昏厥了過去,全身通紅滿臉汗珠,猶如中邪,更是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
在北園的不是貴胄子弟就是位高權重,你一言我一語亂七八糟的檢查著賀穆蘭,讓竇太後再也按耐不住了!
要是翻到衣服發現是個女人怎麼辦!
竇太後在宮人的攙扶下快步朝著賀穆蘭走去,一邊走一邊還不忘吩咐去找巫醫和禦醫,恨不得能背插雙翅飛過去。
“一定是那北涼的陰險王子不甘輸了下了毒手!北涼國養了那麼多和尚,說不定就有妖僧!”
“不是中邪也是下毒!這樣的英雄怎麼可能突然得了惡疾!”
“那王子呢?快把他給架過來!”
“好像不見了!什麼時候走的!”
“可惡,一定是做賊心虛!”
竇太後走到賀穆蘭身邊時,耳朵裏聽到了各種猜測,大部分都指向剛才慘敗的沮渠牧犍。隻是沮渠牧犍畢竟是涼國的王子,而賀穆蘭剛剛贏的時候並無不對,是被鮮卑兒郎們抬起來之後才出現的問題,要說下毒的嫌疑,倒是在場的鮮卑人都有嫌疑,也更符合下毒者的利益。
她是個老成持重之人,當下把臉一板,重重罵道:“就算判刑也要有個口供,你們這麼胡亂猜測是想挑起事端嗎?都給我全部歇口,退後十步!花木蘭都要給你們憋死了!”
竇太後一出現,立刻像是定海神針一般迅速讓所有的年輕人鎮定了下來。庫莫提恭恭敬敬地上前攙扶竇太後,她彎下身子,仔細摸了摸賀穆蘭的臉和脖子,後者即使在昏厥中也是皺著眉頭,眼皮不停地跳,像是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倒像是魘著了。
難道他們的猜測是對的?真是有人下咒?
“不必去找禦醫和巫師了,這裏人多口雜,容易出事,來人啊!”
竇太後捏住了庫莫提的手臂,緊緊一握。
庫莫提很少看見竇太後這般失態,他心中也擔心賀穆蘭的安危,眼神不停地掃向躺在地上滿臉痛苦的賀穆蘭。
竇太後開口吩咐宮人。
“把花木蘭抬到宮裏去,就在我的慈安宮看病!”
隻有在宮中,花木蘭的女子身份才不會暴露!
***
沮渠牧犍意外落敗之後,賀穆蘭全身一直處在猶如泡在暖流裏的狀態,正如那位寇天師所言,她第一次意識到了“先天真氣”的存在,這些遊移不定的氣流瘋狂的迎接著後湧入的同伴,帶領著它們往她的四肢五骸鑽去。
起先賀穆蘭是非常舒服的,而且她清楚的明白自己更加強了,三十歲的花木蘭那可以推開山岩的力氣又一次重新回到她的身體,她如今正是二十一歲,無論男女都是身體素質最強悍的時候,又有了前世十幾年積攢下來的經驗,若單論戰場上廝殺的能力,當世應該是少有匹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