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絕世尤物(1 / 3)

這種問題,讓賀穆蘭怎麼回答呢?

侵略,戰爭,死亡,痛苦,這些曾經是柔然帶給魏國的一切。

賀穆蘭初次穿來時不理解的一切,在經過抵禦柔然的那幾年也清楚的明白了,到底是屬於什麼樣血和淚才凝結成的勝利。

抵禦外敵是痛苦的,同時也是甘甜的,因為每一次成功擊潰外敵之後,所得到的成就感足以讓所有人開懷大笑。

但在這一點上,賀穆蘭和花木蘭在思想上是一致的。

她們是戰場上的常勝將軍,可她們同時也是打從心底厭惡戰爭的那群人。

現代的士兵從戰場上退役後會有“戰爭創傷後遺症”,花木蘭也有這樣的倦怠,於是她義無反顧的解甲歸田。

花木蘭不願侵略夏國,所以她去了黑山,一駐守就是十年,而今賀穆蘭被推倒風口浪尖之上,卻要被迫去麵對自己是“侵略者”的這一麵。

也許是出使的任務表麵上維持著和平的假象,也許是賀穆蘭強迫性選擇讓自己遺忘,如今這個小女孩的問題,還是將虛偽的麵具撕開,將隱藏在和平之下殘酷的戰爭真相表露出來。

她該如何回答?

她又能如何回答?

賀穆蘭強迫自己擠出一絲笑容,蹲下身子對那個小女孩說:“誰也不能保證不會打仗,我並不是皇帝,我也不能……”

她一邊說一邊搖頭,蓋吳將她的話翻譯給小女孩聽。

“他們說你是很大的官,是魏國的大將軍,大將軍也不能肯定嗎?”那小女孩沒有聽到想要的答案很傷心,眼圈都紅了:“我們都把最漂亮的公主送給你們了,為什麼還有可能打仗呢?”

“師父,走吧……”蓋吳見賀穆蘭雙目低垂的樣子,竟不敢替她再做翻譯,隻能蒼白無力地催促賀穆蘭離開。

“您不是要如廁嗎?”

“相信我,我也不願意打仗。”賀穆蘭抱了抱那個小女孩,從袖袋裏隨便掏出一個玉瓶送給她。

“這個送給……”

啪!

玉瓶被小女孩伸手揮開。

“嗚嗚嗚……你們都是騙人的!都是搶別人東西的壞人!”小女孩拍掉了玉瓶,心中大概半是害怕半是憤怒,大哭著往後慢慢移動,靠哭泣做掩飾,一下子就跑了個沒影。

隻留下賀穆蘭垂手看著地上玉瓶的剪影。

她就這樣保持著這個動作好一陣子,才慢慢直起身子來。

“將軍,你可還好?要不要讓我把那孩子抓回來,看看是誰指使她這麼做的……”那羅渾可惜地看著地上的玉瓶,“是薄荷油吧?哎,真是可惜,袁主簿才給你換來沒多久。”

行軍時抹點這個提神醒腦,又能防蚊蟲叮咬,袁放特意換了不少來,賀穆蘭那一瓶最純,平時都放在袖袋裏,隨時都能拿出來用。

這一瓶價格不低,油也是好油,實在是可惜。

“走吧。”賀穆蘭似乎又恢複了平時的冷靜,“我們不能離席太久。”

這樣的小插曲幾乎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海子營也沒什麼城主府、太守府,這裏的城守是個盧水胡官員,招待他們的地方是自己的私宅,家中有親戚、子女或者是下人很正常,賀穆蘭也不想去查探那個女孩到底是哪裏來的。

一番推杯換盞之後,賀穆蘭與北涼的使臣們寒暄了幾句,就開始討論起前往姑臧的路線以及進城時的儀仗雲雲。

賀穆蘭等人是持節前往北涼的使團,代表著拓跋燾的身份,北涼如今隻是屬國,按照禮節,沮渠蒙遜需要親自出城迎接使團一行人,對待賀穆蘭的節杖猶如魏帝親臨。

但這樣做十分打擊士氣,所以這些使臣都希望能商議之後用一種更加平和的方法迎接魏臣入城。

如果此時主事的是李順,說不得就輕鬆的答應了。可賀穆蘭這番來是宣揚魏國的國力,順便向北涼人彰顯魏國的武力的,讓他們無聲無息的進姑臧絕不可能。

一時間,魏國的使臣和涼國的使者唇槍舌劍,相互討論著細節,互不退讓,賀穆蘭越聽越是煩躁,索性站起身子,丟下一句“本將軍累了,先回大營休息”,就這麼領著虎賁軍拂袖而去。

留下一群心驚膽戰的北涼人,以及更加得勢不讓的魏國使臣們。

賀穆蘭回了大營後直接鑽入了自己的營帳,連洗漱一番都沒有做就悶頭大睡,讓人實在是心中擔憂。

“到底生什麼事了?”聞訊趕來的慈心大師和袁放問蓋吳幾人,“是不是惡疾又作了?”

那羅渾默默地搖了搖頭。

“將軍不許我們進去,所以我們隻好在這守著。”

“什麼情況?”鄭宗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北涼使臣說了什麼得罪將軍的話?他們哪裏有這麼大的膽子!”

“我覺得,大概和那個小女孩有關……”蓋吳冷著臉將晚上遇見那個小女孩的事情複述了一遍。

“……所以,師父一回來就有些情緒不穩。”

“好毒的攻心之計……”袁放搓了搓自己圓圓的下巴,“北涼知道主公的忠心不可動搖,終於開始以情動人了嗎?”

“什麼叫以情動人?”蓋吳皺著眉頭,“那不過是個小女孩而已!”

“正是因為隻是個柔弱可欺的小女孩,所以才格外讓人放鬆警惕。城守府是什麼樣的地方?一般的小孩子見到有這麼多客人來早就嚇得避開了,會在廊下一直等,肯定是有人指使。”袁放呼了口氣,“我看將軍未必不知道是別人借著小女孩在問她,隻是她性格太過剛正,過不了自己那道坎罷了。”

“是這樣嗎……”那羅渾和陳節對視了一眼,滿臉擔憂,“我們是軍戶,隻要陛下一聲令下,莫說打北涼,就是打自己人也得打,哪有選擇的餘地。”

“正是如此。”袁放點了點頭。

一般軍戶出身的人家,都會像是那羅渾這般想,他們從小接受到的教導就是這樣的,從小習武、從小就知道自己是要打仗的,至於打的是誰,一點也不在乎。

他們渴求榮譽,渴求勝利,不會思考戰爭的本質。

袁放以為賀穆蘭是個女人的緣故,所以從小家中不會對她灌輸這樣的思想,這時候才會被小女孩的話一時所惑,隻要在軍中和一些老兵聊一聊,說不定就能走出迷局。

但他也不好擅闖賀穆蘭的帳篷。

“阿彌陀佛,正因為施主如此宅心仁厚,所以才能一直逢凶化吉、百戰百勝吧……”慈心念了句佛號:“若天下的將軍都如花將軍一般,也就能少死些人了。”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人殘忍。”鄭宗不屑一顧地說道,“將軍就是太習慣當一個好人,有些婦人之仁的意思。”

“鄭宗,你亂說什麼!”

“什麼婦人之仁!”

幾人聽到“婦人”二字頓時敏感地跳了起來,幾乎就差沒指著鄭宗的鼻子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