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來虎賁軍大營的,都是各家沒有繼承權的郎君,有的是嫡次子,幼子,有的幹脆就和素和君一樣是庶子。;樂;文;小說lw
鮮卑人不太看重嫡庶,所以即使是庶子,也能得到家中大量的支持。
但爵位和真正的好處,自然都是留給繼承人的。
這些人最好的結果,不外乎就是憑借出身進入宮中,做一個保護皇宮安全的羽林郎,比如若幹狼頭,又或者是帶著私兵進入軍中拚殺,像是李清,都能夠博得一個出身。
前世來求親的十八羽林郎,這一次倒是來了大半。可見前世裏他們都沒有找到什麼好的機會,最終選擇了第一條路,成為天子近侍。
這些人年紀都不大,賀穆蘭畢竟不是貴族,一個士族來靠蹭寒門的便宜,那都得是家中十分荒誕不羈的“子弟”才做的出來。但凡有點架子的,一輩子餓死窮死也不會來丟這個臉。
於是乎,虎賁營外一場好戲就這麼開場了。
“花將軍,我身高八尺,儀表堂堂,又有伏虎的力氣,猿猴的靈敏,我家八十家將,各個哎呀花將軍你別走啊,你聽我說完啊”
一個敞開衣襟的兒郎追著賀穆蘭身後大叫:“考慮考慮我”
“花將軍,至少讓我們進去吧”
獨孤諾羨慕地看了看虎賁軍的校場,有些想要進去打馬轉上一圈的衝動。
賀穆蘭看了看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再看了看他們身後的甲兵和家將。甲兵和家將看起來都威風凜凜,但率領他們的公子卻是有好有差。
賀穆蘭不想得罪人,但就這麼讓他們進去了,以後她在虎賁軍裏也不可能服眾了,所以她想了想,環視營門外一圈,用韓信點兵之法數了數。
在這裏圍著的各家子弟,包括率領來的私兵,加一起大概不到三千人,獨孤諾帶的人最多,約有五百,其他至少也有兩三百的,他們有的互相認識,有的並不認識,但都眼巴巴地看著營門,想要進去。
“入我虎賁,首先要會領軍,其次要足夠強。”賀穆蘭朗聲道:“我會派五百虎賁軍守住這裏,各位各憑本事,隻要能讓主將進入營門半步,我就收下你們。如果他日虎賁出征,你們可以跟隨”
“花將軍,這不公平,我就帶了三百人,你們還有個營門和營牆”
“就是,花將軍你帶著人站在門口,我們怎麼進得去啊”
賀穆蘭掃了一眼,發現是兩個不認識的公子哥,恐怕是得到消息趕來的,表情疏淡地說:“真在戰場上,敵人可不管你公平不公平,你們身份貴重,五百虎賁軍不能傷了你們,你們卻有可能傷到他們,這才是最大的不公平。”
“可以用武器”
一群人眼睛亮了。
“我可以給你們提供木槍、木劍,這些虎賁營中都有。”賀穆蘭可不想這裏等會血流成河。
獨孤諾沒有叫委屈,反倒躍躍欲試地捋起了袖子:“我來試試虎賁軍的厲害”
賀穆蘭見他們真要試,輕笑著搖了搖頭,對身邊的那羅渾囑咐了幾句,吩咐他在這裏主持大局,轉身就朝營門而去。
守著大營的虎賁軍看到是賀穆蘭來了,當然是馬上打開了營門,隻是對她身後的公子哥們還是很好奇。
“將軍,他們幹什麼的”
“仰慕我們虎賁軍的威武,想要加入我們的。”
賀穆蘭開了一句玩笑。
“啥他們是貴人吧”黑山軍出身的大多是軍戶,對這些人天然有些畏懼:“能上戰場嗎別哭著嚎著跑回來喲”
許多新兵蛋子上了戰場都這樣,最終引起整個軍心的大落。也有因為極度的恐懼最後引發營嘯的,所以在黑山,新兵必須在新兵營裏熬過一陣子才能上戰場,哪怕你再強也是一樣。
“所以,需要你們考驗考驗他們。”
賀穆蘭大笑了起來。
“兒郎們何在”
“在”
“在”
“去挑五百個人,到那羅渾那裏複命他們想加入我們虎賁軍,要先讓他們知道虎賁軍是什麼”
長久以來,壓抑在賀穆蘭心頭的憋悶突然一下子爆發。
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在造成巨大損失的同時,也給虎賁軍們的心靈帶來了巨大的創傷,一時間甚至忘了自己曾經是多麼光榮的軍隊。
黑山鐵騎的戎馬倥傯,是別處無法想象的殘酷。除了柔然人無休止的騷擾,更多的是黑山外風沙的冷酷、獨單的寂寞,等了又等的家書,一戰死後家中又有男丁要接受征召的憂慮
不停的有同袍戰死,不停的有新兵進來,黑山的虎賁承受的磨難有很多,卻沒有哪一次是像北涼那樣,還未曾戰鬥過就失敗了。
他們對抗的敵人不是人,而是老天。
他們甚至無處去複仇
那一團火就這麼一直燒著,一直舔舐著每個人的心,他們可以借由趕路排解掉心中的困惑和不甘,可真正回到了自己的地方後,不可避免地又會回到痛苦的怪圈裏去。
但虎賁軍必須醒來
虎賁軍必須繼續前進
大魏還需要我們
想到這裏,賀穆蘭高聲嘶吼著:
“我們是劍,是盾,是讓敵人聞風散膽的虎賁軍永遠不要忘了你們是為何來到平城的是如何在重重選拔下來到這裏要想加入你們,就得有與你們共肩的本事,否則對死去的同袍來說,這就是侮辱”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虎賁威武”
在營門前看熱鬧的一幹虎賁軍頓時淚流滿麵,很長一段時間的沉悶,他們都快要忘了他們曾經的榮耀。
然而他們的將軍還沒有意誌消沉,他們憑什麼消沉
門外還有那麼多人帶著人馬、捧著兵甲希望加入虎賁軍,已經是虎賁成員的他們難道有資格懊悔曾經加入這裏嗎
“去吧讓他們看看,想要踏進這道門,是沒有那麼容易的”
激動的渾身顫抖的虎賁軍們大聲地應和著,腳步飛快地去點人去了,又有一堆虎賁軍將士和雜役接受賀穆蘭的命令,去把木刀木劍等物搬來,準備分發給兩邊比武的將士。
“這花木蘭真是厲害,一下子就讓虎賁軍的麵貌為之一改,說的我心中都熱血翻騰”
宇文十四郎小聲的和身邊的好友嘀咕。
“隻是花將軍這麼一說,我們是不是更難進去了”
“看花將軍的意思,倒不像是要親自下陣,而是想考驗考驗我們帶兵和合作的能力。否則打起仗來,不是光人多就可以的。她說的是把主將送入營門,而不是打倒所有人,倒是可以在這方麵下手”
另一邊,獨孤諾也在和盧家的郎君們商議著。
“我帶的私兵也是五百,隻是肯定比不上黑山精銳,要不然,我們一起衝衝看”
獨孤諾滿懷期望地問盧家兄弟兩。
“花將軍說了可以結盟嗎”
盧家兄弟瞪大了眼。
“可是花將軍也沒說不可以啊”
獨孤諾不以為然地反駁。
“要不可以,等下虎賁軍會提出反對的,那再想辦法”
“我們真給你弄笑了,如果不同意,到時候能臨時想出什麼好辦法難道你一路爬過去現在就得想好”
盧魯元的長孫女嫁給了獨孤諾的兄長,所以兩家都是姻親,相互也熟悉,有些話說起來比別人要簡單的多。
“那我家甲兵們護著我往裏麵衝,我想法子殺進去”
獨孤諾自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胳膊。
“我的武藝也不是假的”
盧家兄弟搖了搖頭,對獨孤諾的盲目樂觀捏一把汗,最終還是沒有多言。
他們自己還在煩惱怎麼辦呢。
五百虎賁軍很快就到了,這五百人有的高有的矮,有的瘦有的壯,有的甚至看起來就是平平無奇的農民一般,因為從北涼回來,每個人都曬得和煤炭一樣黑,相比較之下,賀穆蘭倒算是好的了。
眾公子哥們和他們的甲兵家將和這支隊伍比起來,簡直就像是嬌生慣養的大姑娘跑錯的地方。
虎賁軍們用傲慢地表情看了一眼外麵“哭著喊著要加入我們”的公子哥們,從地上撿起盾牌和木刀又或者是什麼其他趁手的兵器,紛紛站在了營門之前。
大營的吊門在那羅渾的指揮下緩緩開啟,一群虎賁軍在三秒之內立刻結成陣型,整齊劃一地穿過營門來到門前的空地上。
由於考核的目的是讓人穿過營門,吊門一直沒有放下,空蕩蕩的大門之前,唯有這五百虎賁軍作為阻擋。
“花將軍不下場”
一位郎君鬆了口氣,表情也輕鬆起來。
“對你們,用不到將軍上場。”
虎賁軍前麵的精幹男子甕聲甕氣地回他。
“我們就足夠了。”
“真是好大的氣魄”
那郎君似乎沒被人這麼小瞧過,看了看這一水像是南蠻一樣膚色的虎賁軍,再看看他們高矮胖瘦不齊的體型,心中對自家的甲兵更是有信心。
至少挑出來的,都是家中的好手
“誰先來”
虎賁軍們看了一眼外麵的人。那羅渾站在營門邊做記錄,而賀穆蘭已經登上了箭樓,從高處俯視著下麵。
賀穆蘭之前沒有說明白這五百人會不會換人,最先上去對陣虎賁軍的,麵對的是生力軍,對抗起來也最困難。
相對的,越往後上場越容易,因為虎賁軍經過幾輪車輪戰,體力消耗的厲害,說不定就有了機會。
很多人都有著自己的打算,唯有最直腸子的獨孤諾帶著甲兵跳了出來。
“我人最多我先來會會”
虎賁軍也是有意思,按照正式打仗一般對著獨孤諾叫了起來。
“來將通名”
“武川獨孤諾”
獨孤諾木矛一抖,晃出一片殘影,大叫了一聲。
“給我上”
獨孤諾所在的家族是鮮卑大族,豪酋之家,光能上馬控弦的部落奴隸就有幾千,更別說家將甲兵之流,雖然大多都在郡地武川,但能夠上京保護族長的,都是精銳之士。
獨孤諾沒有什麼功名,他的兄長獨孤唯卻已經做到鎮守一地了,家中資源才開始有餘力向他傾斜。
加上他已經成了家,哪怕為了子嗣的綿延,也要多照顧一點。
獨孤家私兵一上陣,虎賁軍頓時感受到極大的壓力。對方人人都披甲上陣,又人高馬大,站在第一排的虎賁軍們立刻舉起堅盾,為身後的同袍舉了起來。
獨孤諾家的甲兵還沒到虎賁軍身前,就被盾兵之後突然跳出的刀兵打了個措手不及,獨孤諾舉著長矛站在最前麵不管不顧地往營門那衝,隻聽見一陣乒乓作響之後,獨孤諾身邊已經沒有了護衛
“這麼快”
獨孤諾傻了眼,看著地上一片哀嚎的甲兵。
“你們也太陰險了吧”
他還看到有自家人捂著胯下滾的
“戰場生死無小事”
一個虎賁軍咧開嘴笑了起來,露出一口大白牙,配著那漆黑的麵孔,不知有多麼好笑。
獨孤諾卻笑不出來。
“幫我衝過去”
“是”
獨孤諾和虎賁軍纏鬥了半天,因為知道虎賁軍不敢傷他們,獨孤諾和他的家將幾乎是哪裏危險衝哪裏,到後來哪裏還記得要衝營門,隻顧著去救急了。
就這樣糾纏之下,終於還是被虎賁軍抓到了空隙,獨孤諾被虎賁軍悍勇的生擒,至於比試雲雲,也就成了泡影。
可憐的獨孤諾自告奮勇第一個嚐試,卻落得披頭散發被送還回來的下場,頓時覺得臉上無光,整個臉都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