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天之後,從北涼而返押送沮渠牧犍的隊伍到了平城,偷襲吐穀渾獲得牛羊馬匹無數的赫連定也返回了平城,若幹人那邊押送高句麗人參、皮毛等戰利品的隊伍幾乎是和西秦、北涼的隊伍前後腳到達。
平城已經好久沒有這般熱鬧過了,就連拓跋燾都開了宵禁,允許晚上張燈結彩,慶祝大勝。
隨著素和君回到平城的,除了“謀亂”的北涼王室,還有沮渠菩提的退位詔書,沮渠菩提沒有承受住內心的壓力,最終選擇了出家為僧。
孟王後似是接受不了這個打擊,一病不起,但北涼事務繁重,根本沒有時間給這位“太後”養病,所以孟太後隻能拖著病軀和源破羌周旋,竭力為退國的北涼在魏國麵前爭取權益。
北涼不同於夏、北燕,它一直很富庶,又長期掌控了西域諸國到中原地區的道路,整條商道上馬賊和官府的關係錯綜複雜,又有互相利用的因素在其中,如果北涼不能找到合適的方式完整地納入魏國的體係,就算北涼去了國,日後還有無數隱患,別的不說,化民為賊的匪患就足以讓魏國頭疼。
源破羌長期不回,隱隱有希望朝廷將他封為鎮西將軍的意思,但朝中無論是漢臣還是鮮卑大臣都不希望源破羌長期鎮守西域,他是南涼王室,就算立下了大功,如果長期任他在故國發展,難保不會養虎為患。
一時間,朝中風起雲湧,都盯上了鎮西將軍的位置,拓跋燾這幾年來都在大力發展商業,魏國的商隊向著東南西北方向發展,獲得了巨額的財富,西域產金、寶石、香料、寶馬,一向是商人心目中的聖地,鎮守西域,本身就能獲得大量的財富。
相比之下,花木蘭是個女人的事情,反倒變得沒有那麼受關注了。一個寒門出身的女子,哪怕再強,能起到的作用也有限,除了一些冥頑不化的老頑固一直反對女人當官以外,大多都是用一種旁觀的態度等待拓跋燾做出決斷。
崔浩等大臣卻是極力推崇花木蘭為官。漢人重“孝道”,花木蘭又有一半漢人血統,其事例足以“舉孝廉”,加之軍府變革的契機就在這位女將軍身上,以崔浩為首的大臣們自然是不遺餘力。
無論外麵熱鬧的如何鋪天蓋地,賀穆蘭和阿單誌奇、胡力渾等人隻在花府裏過著悠閑的日子。期間狄葉飛入城聲勢太過浩大,阿單誌奇和胡力渾好奇出去圍觀了一次,回來後不免嘖嘖稱奇。
“居然帶回來一個那麼小的公主,還說有可能和親,陛下……還真是……好胃口……”吐羅大蠻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
“有人說那叫白馬的公主以後要嫁給狄葉飛的。”胡力渾的臉色也很奇怪,“我怎麼不知道狄葉飛好這口?”
“別胡說,應該是沒見過白馬公主,更不知道她年紀的百姓以訛傳訛。”阿單誌奇連忙替狄葉飛解釋。
“這樣的事情,鄉間很多。”
“最近平城真是熱鬧啊……”
陳節有些不太適應地環顧了一圈安靜下來的虎威將軍府,平日裏,這座將軍府裏人來人往,雞飛狗跳,昌平坊裏住的人都習慣了。
可一旦出現了大的勝利,有更加有權有勢的人物出現在平城,過去的就是過去的,總是會被很快遺忘。
對於這點,賀穆蘭倒是自在的很。
“這倒要謝謝狄葉飛和若幹人他們,讓我清淨了好多天。”賀穆蘭吃了一口素和君從北涼千裏迢迢給她帶回來的葡萄幹和各種果脯,隻覺得這種日子再好不過,簡直是偷得浮生半日閑。
“昨天若幹人偷偷摸摸給我們送來一筐手腕那麼粗的人參,快把我們嚇死了……”吐羅大蠻撓了撓頭,“高句麗那地方有那麼多參嗎?”
如果以後日子過不下去,是不是可以去挖參?
“估計是那小子在高句麗的王宮裏順手順出來的,不是說他都把人家高句麗王一家都抓了嗎?”阿單誌奇像是還在黑山分戰利品時那樣微笑著:“你用一筐也太誇張了,那隻是個籃子。”
“火長,你打仗這麼多年,見過什麼好東西沒有?”胡力渾好奇地抬頭望向賀穆蘭,後者想了想,搖了搖頭:“我還真不知道,一般都是那羅渾和陳節處理戰利品的事情,等袁放來了,就是袁放登記造冊,應該是各種兵器最多。”
對於鮮卑軍戶來說,好的武器並不是用錢就買得到的,一把好武器就足以傳家,也能讓破敗的家庭立刻憑借寶甲神兵之力在軍中獲得大大的功績,所以像那羅渾這樣出身的軍戶,最在意的就是各種兵器和甲胄。
而後拓跋燾賜予賀穆蘭金銀糧帛之時,兵器和鎧甲也是贈了不少。
胡力渾等人也是軍戶出身,不由得露出羨慕的神采來。對於他們這樣的壯年來說,高麗參、水果脯這樣的東西,遠沒有神兵利器對他們的誘惑大。
賀穆蘭見他們都有些意動,心情也是大好,興致一起,派人去叫袁放開武庫:“我這沒什麼人參鹿茸的特產送你們,不如跟我去武庫一趟,你們自己選一把稱手的兵器、合身的鎧甲回去,阿單卓呢?”
賀穆蘭高喊了一聲,在水榭另一頭逗魚的阿單卓立刻“哎”了一聲,一路小跑了過來。
“阿單卓年紀也不小了,正是學武最關鍵的時候,以後用刀用劍,不妨現在定下。”
家境貧寒的軍戶家裏最可憐的事情就是家傳武器是什麼,就學什麼。比如說花木蘭的木倉,陳節的鐵槊,大部分人的刀。
像是狄葉飛那樣用雙戟的,那是因為他家是高車軍戶,兵器自造,平時也能做做鐵匠補貼家用,算不得貧苦人家了。
“這怎麼好意思?”胡力渾瞪大了眼睛,“火長莫不是以為兄弟幾個上京是來蹭吃蹭喝蹭好處的不成!”
“得了,你不是也給我帶了好酒嗎?跟我客氣什麼。”賀穆蘭一曬,“磐石和照夜獅子鎧不能給你,其他兵器我也用不上,放著也是放著,去挑吧!”
她看了眼身邊的陳節和那羅渾,“你們也去挑。”
這二人知道賀穆蘭的做派,也不推辭,大大方方地道了謝。阿單卓是小孩子,聽聞這位厲害的花姨要給他上好的兵器和鎧甲,頓時歡呼了起來。
吐羅大蠻隻拿眼睛看阿單誌奇,見到他點了點頭,也大笑著搓起了手:“太好了,我那把弓都快斷了!火長兵庫裏好弓有沒有?”
“有!”
賀穆蘭起身站起,引著一幹同火往武庫而去。一進武庫,袁放打開大門,隻見滿牆的寶刀名劍幾乎要閃瞎人的眼睛,空地上到處都是武器架,刀槍劍戟一應俱全,至於掛在弓架上的長弓更是不要多提,賀穆蘭本身就擅弓箭,能被她挑下來的弓,弓力都大的驚人。
胡力渾等人開心的就像是過了節一般,一頭紮進武器堆裏就出不來了,賀穆蘭牽著阿單卓的手,摸著他的骨頭和關節,回想他日後的身量,在一堆鎧甲之中為他尋找合適的那一件。
就在武庫裏一片大呼小叫之時,袁放突然進了庫,走到賀穆蘭身邊,壓低聲音說道:“宮中召您進宮,是竇太後的懿旨。”
賀穆蘭赫然一驚。
“竇太後?”
“是,您是不是?”
此時賀穆蘭的手已經大好,隻是外麵的人都不知道她的手已經好了,如果以“身體不適”擋過去,她對竇太後有救命之恩,應當能夠搪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