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D:蒼白的語言(1 / 3)

沒有語言能力的人不必傾聽謊言。信賴謊言,沒有語言能

力的人不必為冰涼的語言所傷害。

·1·

青鳥,你頭上的那片天空開始下雪了嗎?

羅敷,我早上起來聽到你的歌聲了。

淩晨一點,蘇亦薇爬在床上,用雙肘做支點,做俯臥撐的姿勢想念一個男孩,然後莫名其妙地想作詩,結果出來的就是兩句莫名其妙的問答。

某一天的中午,她走在西安的大街上,從小寨走到了陝師大門口,摸了摸口袋,僅有的一塊錢,在那個男孩的目光下上了603路公交車。

亦薇踩著並不輕盈的步子直奔二層,然後做在車頭靠窗的位置,看著窗外。

他直勾勾地盯著她的背影,也撲向二層,非常幸運,還有個空位,也是靠窗,隻不過他們的位置成對角線形狀,她斜靠在座位上,看著對麵的窗外,與他同一個方向。

很快,她用了將近20分鍾的時間走過的距離就結束了,快到小寨的時候,她故意動了動,他連忙站起來,正想做個雷鋒,順便把位置讓給旁邊一個一直喊著要找靠窗的婦女,卻看見她隻晃了晃,又沒了反應。

“不好意思,我又不下了。”他抱歉地衝那位眼巴巴的婦女微笑,接著理所當然地坐下,繼續觀察。

她的背影,很……

她回過頭也衝他抱歉地笑了笑。

“亦薇,幫我把睡衣拿一下,我洗好了。”突然有個聲音很刺耳地響起,是小齊,亦薇迅速趴起來,用一分鍾的時間從床頭拿起一件天藍色的男式睡衣衝向浴室,並在經過床頭鏡的時候瞄了一眼。

她臉上真的是有抱歉的微笑,而且很誠懇。

沒錯,那個故事就是亦薇與小齊的故事。

下車的時候,小齊依然一句不吭地跟著亦薇走。無可厚非,亦薇是歡喜的,可是亦薇又是失落的,因為這樣地無盡頭地走下去到底哪裏是終點呢?

從小寨到陝師大,來來回回,亦薇帶領著小齊走了幾趟,她有些不開心了。

“你幹嗎一直跟著我?”

“我想認識你。”

“那你幹嗎不和我說話。”

“我在等你問我,然後我告訴你,我喜歡你。”

亦薇笑了,小齊看呆了。

她一笑可真是好看啊,淺淺的酒窩,無辜的大眼睛瞬間就能變成一瓣含情脈脈的杏花,她的嘴角微微向上扯起,喉嚨裏發出性感的聲音。

“我帶你回家。”

亦薇在大街上撿到了小齊,就把他帶回了家,過程不過三個小時。

蘇夏說,這一切完全拜我所賜,她說自從亦薇小時見過我一次後,就刻骨銘心的將狐狸精幾個字迷戀到底,時刻想體驗做人情人的感覺。

蘇夏還說:這個蘇亦薇一點都不像我的女兒,她更像是藍竹妡的一脈。

·2·

沿著125級的青石板台階,一直朝前,就可以看到賣酸奶的老太。

牽著小齊的手,踩著青石板快樂地走過了三年大學時光。最喜歡的就是閉著眼睛邊走邊數,數到125時就睜眼,常常卻不是多走一步,就是少走一步,不過這並不影響心情。亦薇喜歡的隻是被小齊牽手的感覺,最後連賣酸奶的老太一看見她,也會樂嗬嗬地說,“丫頭,又數錯了吧。”然後遞給她兩個酸奶,通常都是一個微酸,一個微甜。

微酸的那個當然是亦薇的了,喜歡那種涼涼酸酸的感覺,像愛情慢慢地滲進心裏。亦薇不隻一次地告訴小齊:“對我來說,酸奶就是最美的飲料。”

亦薇以為愛情應該是在平凡的故事中逐漸華麗的,盡管她與小齊的一開始其實已經宏偉無比,不到三個小時的時間,不到三十句的對白,她就放棄了淑女的矜持,帶他回了家。

蘇夏說:“亦薇,你還在想你那個沒良心的父親?”

亦薇沒有說話,她一邊安靜地梳理著自己的長發,一邊回憶著小齊的微笑。

那真是一張年輕的微笑啊,有一些父親有的英俊,有一些父親沒有的帥氣。歲月總是會不留情的在一些人的臉上或者身上烙下一些這樣或者那樣的痕跡,可是小齊似乎永遠都是那麼年輕。

隻是這樣的年輕卻不屬於自己。亦薇有的時候覺得自己很失敗,她極力的讓自己做到放肆,卻達不到放縱。

小齊說:“亦薇,我不愛你,我愛遇斷。”

“遇斷不是現實中的人,她隻是一個小說裏的人物。”亦薇盯著小齊一字一句地說,而一轉身,她的淚水落下,她希望自己是遇斷。

一分鍾前,亦薇拿著一本書狂笑,她給他看,作者在記錄山洞裏的男女做愛,亦薇大聲地朗讀著那段明顯挑逗意義的文字,卻又做出抗拒的姿態來推諉他的吮吸。

刺眼的白光燈照射在亦薇的身上,小齊在她的身上搜尋,亦薇眯起眼睛,看他大汗淋淋的張皇,無辜的睫毛沮喪地下垂,她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肌膚如雪的胸前,牽引著他慢慢撫摸,下滑。

亦薇在這醉人的欲火中愈焚愈烈,身體扭動出旖旎的麻花,微啟紅唇,發出囈語,“齊,我愛你。”

而她正準備接受澎湃的浪濤時,她聽到他無助的長嚎:“亦薇,我不行啊。”

亦薇知道無法繼續下去,因為她真的不是遇斷,她做不到拯救男人。

亦薇給小齊說:“有一個叫遇斷的女孩,她的一個微笑,一個眼神,都會讓對方出軌,她能拯救一切死亡的性欲,讓他們重新膨脹,四處遊移。”

“而我,卻連自己的戀人,都無法拯救。”

小齊說:“亦薇,你純潔的眼睛讓我覺得有罪惡感,我無法進行下去。”

亦薇黯然:“我寧可我是遇斷。”

·3·

小齊說:“她是遇斷。是的,我愛她。”

亦薇歎了一口氣:“如果她能讓你快樂,你愛她吧。”

亦薇對我說:“姐姐,我寧願我是你,我寧願我是遇斷,那是一個多麼張揚任性,卻又聰明玲瓏的女子。能得到自己愛的人,也能擁有愛自己的人。姐姐,我是一個錯誤。”

我打開窗,此時,是午夜,從26樓的高度望下去,夜幕像一張偌大的漁網籠罩著沉睡的人們,籠罩的不隻是人們的身體,還有欲望。人隻有在睡夢的時候才會放輕一切,肆意地在自己想象的世界裏天真。

玻璃碎了會有丁零的聲響,心碎了卻隻是默默的,即使淌著彌天的血,也是在不可示人的暗處。

亦薇蜷縮起來,像隻貓一樣依偎在我懷裏,她的唇上下抖動著,卻發不出聲音。

我一隻手在她身上輕拍著,另一隻手在自己的眼睛周圍揉搓著,我想我是可以忍住不流淚的。

我是石湛藍,一個拿著愛情當饅頭吃的女子,一個拿著生命當故事的女子,一個拿著良心當廢物的女子。

藍竹妡說:“石湛藍,你的骨子裏天生是多情的,不,多情對於你說太客氣了,你是風騷的。你不折不扣的是個賤人,你搶了別人的飯,搞了別人的男人,你還要假惺惺地給人家說,親愛的,對不起,我上錯了床。”

我看著亦薇,她,是我父親的另一個女兒,身體裏流的和我一樣的血液。可是我們的遭遇卻是如此的不同,亦薇從小受著良好的教育,穿著名牌服飾,而我卻是穿著從外貿店淘來的尾貨在藍竹妡的漫罵羞辱下頑強的生存著。

亦薇像一個美麗的盆景,而我隻是那野地裏最卑微的狗尾巴草。

我低頭看亦薇,她已經熟睡,我突然就生出一股怨恨,有種想掐死她的欲望。想著,我的手就不自覺的在亦薇的脖子上遊移著,身體裏仿佛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力量支配著我,我聽到一個聲音在我骨頭裏錚錚做響。

石湛藍,如果別人在你身上創了一個傷,你一定要抽出她一根骨頭。如果這個人喝了你的血,你就在自己的身體裏注入毒液,毒死她。如果有人和你共同享有太多的東西,可是她擁有的比你更理直氣壯,那麼毀滅她。

我的牙齒開始張牙舞爪的嗚咽,午夜罌粟的舌頭在我喉嚨裏叫囂,意識在冰天雪地裏封閉了所有火山可能爆發的可能性,我的手指糾纏著凶殘的狼心,我的腦子裏滿滿是一隻狼與羊皮的對話。如果我不能使我的敵人恨我,那麼我其實是一個失敗的挑戰者,所以我更要毀滅她。

亦薇就是這樣的,她能麵對我的無恥一笑而過,甚至再拱手送上她更珍貴的禮物,她說:“姐姐,隻要你要,隻要我有。”

我的手在不知不覺中弄疼了她。“哦,親愛的,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在做什麼。”

我用最最不真誠的笑容對亦薇講話,可是她一臉無辜的看著我:“姐姐,天已經好晚了,你怎麼還不休息呢?”

沒有任何預兆,我一個巴掌打在亦薇的臉上,我罵她:“蘇亦薇,你這個地道的狐狸精,你以為你自己是誰,你以為用你無辜的眼睛看著我,我就會原諒你嗎?不會,你的出生就是讓我不能原諒的事情,你才是真正的賤人,你沒出生就搶走別人的父親,你三個小時就把男人帶回家。我恨你,我告訴你,我剛才就是要掐死你,掐死你,你明白嗎?你這個賤人,愚蠢到極點的連做人情人的資格都沒有。”

亦薇的眼睛從驚愕變到無力,後來變成一隻雨蝶,是的,她是一隻羽化了的蝴蝶,可是斷翼了,她還沒起飛就被我凶殘的折斷。

她依然輕輕地和我說話,她卷起自己的袖子,亮出她血淋淋的胳膊給我看,她的聲音帶著顫抖,卻又很冷靜:“姐姐,我知道,我是個賤人,從我七歲看見你的時候,我就幻想自己可以做誰的狐狸精,那是一個很美妙的字眼,不是嗎?可是我為什麼連個成功的狐狸精都做不到呢,我愛他,我可以在身體上刻下他的名字,可是我仍然不是他愛的女人。姐姐,我羨慕你,我羨慕你可以是他的遇斷。”

我愣了一下,為她的堅韌,也為她的瘋狂,是的,亦薇其實是一個瘋狂在骨子裏的女子,她不過是用冷靜的姿態在演繹野獸的故事。

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不是你告訴一個人他生來殘疾,而是告訴他,他原本是可以美麗的,而你故意製造了他的殘疾。

我哈哈大笑,慢條斯理地褪下我的衣服,在空蕩蕩的房間裏給亦薇展示著我的胴體,從我最原始的激烈回應著她羞澀的渴求:“看到了嗎?這樣,隻有這樣的身體才可以拯救男人。什麼遇斷,都是騙人的,我就是石湛藍。我就是這樣晾開的自己,讓小齊順利的進入,我們是那麼輕易的就融為一體,那是一種境界。蘇亦薇,你身體的柔軟度遠不如你的性格來的自然,所以你注定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