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六年的春節趙剛家裏籠上了一片陰雲,趙剛的父親趙明啟已經公然離家,住到了情人白小曼家裏,最後留給這個辛苦建立起來的家的,隻有一張簽了名字的離婚協議書。
張秀萍拿著那張薄紙久久無語,最後隻衝趙剛笑笑,說吃飯吧。
那天正是大年二十九,趙明啟離家的日子,趙剛是看著他走的,從自己屋子的窗戶裏,一直看著他的背影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直到在一片暮色裏消失不見。
趙剛說不清他當時的心情,他沒想到他到如今還會對父親有如此複雜的感情,甚至有一瞬間他想衝下樓去留住他,讓他別走。此時的趙剛才明白原來他對這個家的感情,比自己想像中的要強烈得多,他留戀,想念,從來沒有忘記過這個家曾經帶給他的溫暖。
然而去者不留,趙剛也沒有回天之力。
過年就要有個過年的樣子,張秀萍竭力為趙剛營造著與過去無差的喜樂氛圍。她早早就從公司回家,拉著趙剛采買年貨,布置屋子,紅通通的掛飾和彩燈閃爍衝散了一點陰鬱,隻要刻意忽略餐桌上男主人位置上的空白,這個家與從前並無差別。
趙剛感動,心疼起母親來。那張臉上的笑容太燦爛,總讓他想起重生前的林楓。那時的林楓在他麵前也是這樣笑的,未達眼底的笑容,誇張到做作的表情,趙剛奇怪他竟然要重活一回才會發現那笑容是痛苦的假麵具。真是夠遲鈍的。
趙剛第一次體貼起母親。他對深夜裏獨坐發呆的母親說,“和他離婚吧,別顧及我,也別理會這個家。隻為了自己,離婚吧,媽媽。”
張秀萍聽後驚訝了很長時間,真的是驚訝蓋過了一切類似於欣慰、感動的柔情,她盯著趙剛好久,才蹦出句話來,“你是我兒子嗎?”
趙剛點頭,說我是。
張秀萍才愣愣地也跟著點頭,說,媽會好好考慮的。
這事過了一段日子,張秀萍才跟趙剛玩笑似的說起,她說趙剛當時臉上的表情溫柔得嚇人,她一瞬間以為兒子被魔鬼偷換了靈魂。
趙剛不知道他的靈魂重生是不是魔鬼的傑作,不過他感謝這次重生的機會,不是所有人都有重來一次的機會的,他能擁有,就該加倍珍惜。
趙剛從來都是個心裏藏不住事的人,家裏最近不太平,他臉上掛像兒,陳圓多精明一人,一眼就看出來了。問林楓,林楓不說。陳圓就直接找趙剛套話。
趙剛那麼個大大咧咧的人,對這些事一向不細心,何況問他的是陳圓,他更沒防備。三問五問,陳圓就把趙剛家的事套問得差不多。
陳圓聽完就憤怒了,這什麼混蛋爹,他為趙剛和他媽媽報不平。
去葉思晨家玩,陳圓就找葉思晨說了這事,他哭著說,“沒爹的孩子苦啊,葉子哥,我姑姑就是一個人帶孩子過,可難了,我表妹因為沒爸爸在學校被人笑話,常找我哭來……”
葉思晨聽了趙剛家裏的事,半天都沒說話。趙剛最近幾次來他家,都沒把這話露出一點半點。於是葉思晨也憤怒了,為趙剛拿他當外人,這麼重要的事居然瞞著他。
葉思晨暗地裏派人去查了白小曼家的住址,查後才知道原來趙剛的爸爸已經離開家,搬到白小曼家住了,兩個人早以夫妻相稱,附近不明就裏的鄰居都以為他們才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呢。
這徹底激怒了葉思晨,物傷其類,沒法不生氣。
葉思晨從趙明啟身上看到了他親生爸爸的影子。那個男人是不是也像趙明啟一樣,在什麼地方和別的女人風流快活,壓根不會想到在這個破舊的老樓房裏還有被他拋棄的女人和兒子在痛苦裏掙紮。
葉思晨問陳圓要不要教訓一下白小曼,陳圓立刻跳起來說要,這種破壞別人家庭的女人就是欠收拾。
兩個人商議好了,也沒驚動別人,找了個沒人的午後,偷偷摸到白小曼家。
白小曼家住在城郊,這裏是新開發的別墅區,入住率還不是很高,保全係統也不到位,葉思晨和陳圓輕輕鬆鬆的就躲開了安保人員,混進了小區裏。
找準位置觀察了一下,確定沒人以後,葉思晨撬開屋門,悄悄潛了進去。
白小曼家住的是複式小洋樓,落地飄窗前是個精致的小花園,通往二樓的轉角樓梯上鋪了厚實的羊毛地毯。
陳圓進來後就有點心虛,探頭探腦小心地跟著葉思晨,參觀了一下屋子裏的擺設格局後,明知沒人,陳圓還是壓低聲音問:“葉子哥,怎麼辦呀?”
“什麼怎麼辦,砸!”
“啊?砸什麼?”
“廢什麼話,全砸!”
葉思晨綽起簡易吧台前麵的吧凳,狠勁朝酒櫃砸去,一聲巨響,酒水玻璃渣亂濺。他轉身又奔沙發後麵,電視、音響、掛件,一通狠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