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還是那個客廳,房間也還是那個房間。
隻是裏麵沒有像往常那樣亂糟糟的,反而被收拾得有些整齊。戴涼看著自己曾經的家,隻覺得既熟悉又陌生。
他的腦海裏,有他在這裏生活過的所有軌跡,就連這房屋裏的某些細節也都還能在他眼前清楚的呈現。比方說,他家浴室那門有點小傲嬌,總是關不緊,必須用力關用力開,要不然不是洗到中途門會靈異的自動打開,就是你想開門出去的時候發現自己被鎖上了……
玻璃茶幾上還放著他喜歡的杯子雜誌,下麵是他的遊戲機。上麵的東西很幹淨,不止是表麵上看起來整齊而已,而是真的沒有一點灰塵。
戴涼看了看旁邊的周樹,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喉嚨有些幹澀,“謝啦兄弟。”他知道會幫他做這種事的,大概就是這哥們兒了。
沒時間繼續瀏覽這讓他頗有感觸的窩窩,戴涼望了一眼就溜往他的臥室。
雖然他腦海中完全沒有和二少認識的片段,但是戴涼有一個習慣,某些讓人覺得有趣的,或者某些標誌性的事物他喜歡收起來。周樹也曾調侃過他,說他這點像娘們一樣兒。
戴涼當初還非常矯情的回了他一句,“老子這叫念舊,念舊懂不?”
擰開櫃子旁邊的保險櫃,保險櫃上層比較空,除了老太太留給他的存折和一些比較重要的證件都在裏麵,在下一層,就都是些七七八八的東西了,有電影票根,有磨損嚴重的遊戲幣,甚至還有皺巴巴不知道哪些年代的信件。
戴涼伸手往裏麵摸了摸,摸到了一本破舊的相冊,那是裏麵有他家老太太和老爺子,還有他那對素未謀麵的但其實也不是他親生父母的父母。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第一想起那張照片的時候會想到這本相冊,但是他卻有非常強烈的感覺,他想找的東西在這裏。
翻過一張張老舊泛黃的照片,他幹脆倒過來,果然看到在相冊的最後夾著一張明顯新很多的照片。他有些顫抖的拿出來,就跟那張兩人在夜店碰杯的照片,在後麵還用黑筆寫著“戴涼x2”對上落款的時間,20xx年11月21日,對上他之前調查的日期,那確實就是二少來到a市分公司的時間。
一瞬間戴涼的心情有些複雜。
他跟周樹在這個久違了的家呆了好一會,兩人才離開。生死相隔的老友相見,本來應該好好去喝上一杯,但奈何此時兩人都沒有那種心情,最後隻是說了聲以後電話聯係,就分開了。
戴涼打車回了公寓,陸天琪在客廳看文件,看到他回來隻是象征性的抬了抬眼皮,“浪回來了?”
戴涼整個人往沙發上一砸,“是啊,差點死在沙灘上了。”
“話說咱們什麼時候能回去啊?”戴涼看著天花板精致的吊燈,那雙上挑的桃花眼有些迷離,“我想念我家老爺子了。”
“想你家老爺子?”陸天琪用一種腦子有病吧的眼神看著他,“那你恐怕還要再思念那麼兩個月,沒有兩個月,這個爛攤子怕是收拾不下來了。”
但事實上,他們足足收拾了三個月才把這邊搞定,該換的換了,該升的升了,該黑的黑,該弄走的也都扒掉了,事情才告一段落。戴涼以前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能這麼耐心,並且不厭其煩的做著這種及其枯燥費腦的事。
而麵對各種需要做出決策的難題,他的腦海會下意識的做出最合理的分析並找到最平衡的利端和弊端,那些陌生又熟悉的經驗和知識不斷的在腦海中傾瀉,像是忽然打開了一個開關。
就連陸天琪也被他工作時候的狀態嚇到了,如果不是見慣了他以前那種離經叛道的樣子,他幾乎以為他看到了曾經那個未來可以風光無限的驕子。
戴涼隻是讀完了高中,管理方麵的知識也就是最近在惡補,那些國外先進的經管知識根本就是他不可能接觸到的東西。他知道這是屬於誰的,但是人的感覺是一個容易混亂的東西,當這些陌生又熟悉的東西在他腦海中跳躍的時候,就又像是屬於他的。
他開始漸漸的融入那些記憶中,他的母親他的大哥,那曾經為了某個目標而努力走進的高等學府,曾經信念破碎後的離經叛道,那種自然而然的熟悉感,就像是他回到那個無人家中可以自然而然的走進房間打開保險櫃一樣。
這個發現讓他有些恐慌,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恐慌他會變成另一個人,還是在恐慌自己的記憶可能會被另一個存在於這個身體中的記憶取代。
所以他才更加迫不及待,他還有些東西需要再次求證,無論是關於二少李戴涼的,還是身為他自己戴涼的。
爛攤子收拾得差不多,得到特赦的戴涼一刻也不肯停留,迫不及待的坐上了三十一號最末尾的一班飛機,淩晨三點多飛回了t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