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廠同樣位於城郊,但卻是與製鞋廠相反的城北。
大概是因為它存在的時間太長,周身散發出一股蕭條的氣息。
幾個大小不一的磚房,院子中長著幾棵歪脖子柳樹,甚至就連外麵的土牆,也會帶給人一種形同虛設般的感受。
在裏麵洗酒瓶的人以文化程度低且沒有工作的家庭婦女為主,再加上彌漫在酒廠周圍的那種難聞的氣息,因此第一天上班的時候,李行簡就感覺到了強烈的不適。
賺錢少不說還要忍受周圍那些中年婦女無止境的詢問,隻是等到他看見旁邊的白斯年,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臉上稀疏平常的表情,在他做這種事的時候,他也會付出和他學習時差不多的一種努力和專注。
人的身邊總要有個好的榜樣,別人能做到的事自己一樣能做到,抱著這樣一種想法,自始至終,李行簡都沒有發出過一句抱怨。
不過也不一定都是令他們不開心的事,比如中午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因為離家比較遠,又不想回去,因此李行簡可以吃到白斯年做的飯,偶爾有時間,他還可以彈吉他給白斯年聽。
和前世一樣,李行簡給白斯年彈得第一首曲子依舊是那首《愛的羅曼史》。
這大概是每個吉他學習者的入門曲,雖然此時李行簡的技巧還很差,但因為優美純樸的旋律,還有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奇遇,因此當白斯年躺在草坪上透過柳樹的樹枝看向上麵蔚藍的天空時,心裏混雜著平靜與哀傷。
這種感覺不明顯,偶爾等到他想起來,他才發現它們一直存在自己的腦海中。
兩個月後,各個學校的成績依次公布下來,白斯年和李行簡都如願考上了自己所在那所學校的高中部。
開學前的兩天,在白斯年的建議下,兩人結束在酒廠的工作,麵對自己人生中的第一筆工資,李行簡已經想要了它們全部的用途。
從那間酒廠的會計室出來時,李行簡顯得有些興奮,過了一會兒,他才看向身邊低著頭的白斯年,說:“斯年,你的這些錢準備怎麼用?”
“存起來做以後讀大學時的費用。”
李行簡怔怔的看著他,說:“為什麼啊?”
語氣中含著強烈的不解和些許孩子氣般的憤怒,白斯年依舊低著頭,說:“大學的學費很貴,我不想給爸媽造成太大的負擔。”
“可……”
“你呢?”
他總有辦法將自己逼入絕境,又好像他一早就已經設好陷阱,就等著自己鑽進去。
這是一種很朦朧的感覺,通常在自己的腦海中一閃而逝,等到他想要將它們抓住時,它們就已消失不見。
也不知道是自己太笨還是過分敏感,但這種感覺總令李行簡不爽,又一言不發的跟著白斯年走了幾分鍾,李行簡終於忍不住爆發,說:“白斯年,你能不能不要永遠表現的這麼成熟懂事?你這樣,會顯得我很白癡好不好?”
白斯年不說話,隻側頭看了他一眼。
又來,潛意識中已經對他形成一種深刻畏懼的李行簡很快條件反射般將自己口袋中還沒捂熱的錢掏給他。
做完這些,李行簡已經對自己感到徹底絕望。
紙幣上的花紋對白斯年來說有些陌生,即便已經重生幾年,但記憶中的東西一旦和現實中的產生偏差,他就會有種快要精神分裂般的感受。
輕吐了一口氣,白斯年將裏麵的零錢抽出來遞給旁邊的李行簡。
“幹嘛?”
依舊是一副氣呼呼的模樣,白斯年忍笑,說:“零錢不好存進銀行。”
“真的?”
剛剛烏雲密布,此時卻已經雨過天晴,看到他這樣,白斯年不由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這次辛苦了,還有,你做的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