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強爺說,“這些年的日子全仗著那小叫驢給掙錢呢,雖說給鄰裏們翻地種田多給少給個三塊兩塊的無所謂,還能落個人情啥的。”
過了一會兒,強爺又說:“反正那小叫驢有的是勁,別看它老了,胃口好著呢,我咋舍得賣。”
四楞子隊長望著強爺那倔強的樣就說:“不說了,強爺咱爺倆接著喝酒。”
“咋喝?”強爺問。
“接著耍色子。”四楞子隊長說。
“輸啥?”強爺問。
“酒。”隊長說。
“屁,那沒個樂勁。”強爺臉紅脖子粗地說。
“大過年的耍錢。”屋裏進來兩個小青年說。
“錢就錢,怕個屁。”強爺又來了強勁。
四楞子隊長望著滿臉嚴肅的強爺能說出這樣的屁話愣是不信。可強爺已經把色子拿在手裏。
幾位鄰裏的年青媳婦說:“強爺,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強爺說:“太陽不從西邊出來,那我這輩子還能去當飼養員不成。”
那天,可讓鄰裏的年輕人見了稀罕。強爺幾十年裏第一次笑出了聲,笑出了淚,強爺贏錢了。
耍到十二點多鍾時,四楞子隊長說強爺你年歲大了,回去睡覺吧,想耍明天再耍。四楞子隊長看強爺沒有回去的意思,就說“強爺,你家的小叫驢還沒喂呢。”
強爺一聽這話,裝好錢,溜下火炕回到家裏。
剛進院子,強爺就聽那驢亮著嗓子叫。強爺笑著進了驢圈,給添了料後拍著驢頭說:“好你個小叫驢,大過年的吃好,自我把你從糞池裏救出來到現在,你的功勞大著呢。”
強爺進了屋,掏出一把錢,那滿是皺紋的老臉笑得很燦爛,很地道。
“真過癮,吃了、喝了、耍了、樂了、得了。”強爺想。
想著的強爺就看見黑土牆上的那些花花綠綠綠的獎狀,強爺找來火柴,把給他帶來幾十年榮耀的獎狀撕下來點著燒了。望著眼前的火苗。強爺猛然覺得心疼,強爺那榮耀了幾十年的日子,這麼著就隨著火苗的熄滅完了。
強爺躺在被窩裏,暖暖的被窩舒服極了。
強爺翻身睡不著,眼前總是晃著耍錢的場麵。起身穿衣又去了四楞子隊長家。
“強爺,贏錢睡不著了?”幾位小青年說。
“強爺,咋又來了?你上歲數了,回去睡覺吧。”四楞子隊長媳婦說。
“強爺今天手氣好。”
“來一碗子,咋樣?”
“來就來一碗子,怕個球。”強爺說,“我不懂耍碗子。”
“沒啥,我給你盯著。”
小青年給強爺讓了座,不到一個時晨,強爺就把身上的錢輸光了。
“這算啥。”強爺借了四楞子隊長二十塊錢說,“隊長你別怕,開春翻地時,我和那小叫驢多給你幹上一天。”強爺把借來的二十塊錢分兩次壓上,還是輸了。
強爺回家路過村頭的商店時,發現有兩個人正在撬商店的門,他高喊一聲,猛然撲了上去……
四楞子隊長召集鄰裏們埋了強爺。刻墓碑時,卻不知道強爺哪年哪月生的,算不算烈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