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黑暗消失了,麵前卻有著不知從何來的光亮,瑩瑩的白色並不刺眼。含笑也有些好奇,不住地張望著,想找到那光的來源。想到身邊還有個人可以提問題,不由地說道:“念哥哥……”
秉燈者,現在和含笑一樣,稱呼他為念,輕輕將手放在了嘴邊噓了一聲,一雙原本烏黑的眸子裏再次漸漸顯示出妖冶的紅色,含笑似乎能看見他的眼睛裏有朵紅色的花盛開了來。不禁愣住了。
念本來就是示意含笑不要說話,這個效果顯然很好,於是他滿意地將手中的燈默默地向上一揮,然後用持燈柄輕點了下竹篾燈籠,安靜的四周清脆地聽見呼啦一聲,竹篾燈籠瞬間變化成了一個穿著白色漢服的男孩,銀色的頭發如雪般璀璨,眉眼裏盡是傲氣,嘴唇輕抿著,手兩邊分別懸浮著一根蠟燭,隨著火焰跳動發出一絲昏黃色的光亮,看起來有些不容易接近,然而他居然把手雙疊於長袖中,恭敬地向秉燈者和含笑施了個禮,隨後,自顧自地向發著瑩瑩亮光的前方做了一個打開門的樣子,含笑奇怪地看著,但不到一瞬間,更讓她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扇門,隨著白衣男孩的手勢而緩緩打開,隨後,兩盞掛在門前亮著的竹篾燈籠發出的微弱光芒,照亮了那塊朱漆漆成的匾。
“緣滅燈生。”
含笑雖然不記得自己的以前,但她能夠認識這幾個字。
當然,她並不懂這幾個字的意思。隻能夠仰頭求助般地看向她身邊的念哥哥。
“歡迎來到緣滅燈生,含笑。”念始終帶著那一貫的笑容,淡淡地說道。
“緣滅燈生?”含笑疑惑又小聲地重複了一遍。
緣滅燈生,相對於鬼門關又是另外一條路,正常的人在逝去後由親人興法事,引導牛頭馬麵來進行引領,跨過鬼門關,領上黃泉路,走進忘川河,登上奈何橋,喝下孟婆湯,便是可以依據陽間的功過進行投胎轉世了。而緣滅燈生,許多步驟都不需要走,每個被秉燈者引領的人,走過亡者之路後便斬斷了所有你的以前,作為一個“尋燈者”,抑或是作為一個贖罪者而存在的--秉燈者。因為,緣滅燈生裏收留著的是大量無親人送最後一程的人或被拋棄的遊魂野鬼,他們會迷失在獨自找尋鬼門關的路上,隻能默默等待著秉燈者發現。在這段時間裏,存在之力,也就是一個人存在於世間的氣息記憶三魂六魄會慢慢消散,消散後便是所謂的灰飛煙滅,也就是世間真的再不複存在這號人。而那些存在之力足夠等待的人,則被秉燈者發現後帶領到緣滅燈生,修複好缺失的靈魂後,等待著排上轉世的機會。
而此中也有一種特殊的存在,是作為“無”存在的。
沒有天地孕育出來的氣息,也沒有前世的記憶。也就是說,可能是虛無生出的魂魄。
這是一個很難解釋的問題,就連三界之主也無法解釋。但存在即是合理,作為解決辦法,就是要讓“虛無”的存在變成“真正”的存在。於是他們便作為贖罪者,或者說秉燈者修行,積累德行後,得以在鬼神薄上留名,這時便可以選擇轉世投胎或者繼續幹下去。
大多數會選擇投胎,因為這份工作並不好。尤其是,永遠隻有一個人。
於是便有了前十九位。
如果繼續幹下去的人找到了下一位秉燈者,他便會被強製轉世投胎。或者,眼睜睜看著下一位贖罪者消失。
因為虛無的長期存在是不被允許的。就如孤魂野鬼一般,存在之力是會在天地之間慢慢消耗一樣的道理。
緣滅燈生的存在也說明著,萬事萬物的消散皆是不可避免的。萬事萬物也是有著更新替代的。
念一邊拿本書說教著,一邊瞅著坐在旁邊的含笑,卻看見她伏在桌上睡著了。
念無奈地歎了口氣,取下了自己的外套蓋在她身上,半撐著臉,回憶著前幾日領著含笑進來時候的樣子。
她光著腳丫跑進並不光亮也不豪華的屋子,卻滿帶著興奮和驚奇。聲調也明顯高了幾度。
“哇,這個漂亮的房子是念哥哥的麼?”
跟住她後麵的自己不禁有些啞然地打量了下四周,漂亮這個詞,倒是第一次被形容在緣滅燈生上。幾間低矮的木製小屋,幾條連著的走廊,幾盞說亮不亮的竹篾燈籠,雖然閻羅王還是挺厚道地給了一些自然的亮光,還是比地府不知昏暗多少。正廳偏右後有一小片金燈花海和水塘被籬笆圍住,那是念最喜歡地方,聽聞還是前任秉燈者向孟婆討來金燈花種種植的。
自然相比那亡者之路的黑暗,緣滅燈生倒是顯得亮了許多,但也隻是多了幾盞竹篾燈籠,幸得含笑沒有見過真正的地府,沒有看見過那長亮的長信宮燈,不然該是對這裏多麼失望啊。
想的入神的念被含笑扯了扯,滿懷期待的看著他,毫不厭煩地重複了一遍“這個漂亮的房子是念哥哥的麼,是麼?”
念默然點了點頭,“恩,目前來說,算是吧。”
“這麼大的房子隻有念哥哥和這位白衣小哥哥?”含笑驚訝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