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走後,我不禁有些茫然。現在的少男少女有時真的讓人琢磨不透,連情書都要送來打印。是不是浪漫得昏了頭了。不知怎的,那神秘的墨鏡、古怪的信、新奇的文件名、火紅的玫瑰,時時刻刻縈繞於腦際,揮之不去。或許他還會送來他的第二封情書,我想。但願他下周六真的還能再來。
“有人嗎打字。”
又是那熟悉的聲音,淡灰色的西服,金絲邊的墨鏡。
“請講。”我微笑著說。
這時,我注意到他手裏拿著一枝火紅的玫瑰。他把它輕輕地放在茶桌上,像是嗬護著一顆年輕的心。
“文件名”
“第二封情書。”他很坦然地回答。
我預感到他會用這個文件名的,但還是無法同平日一樣那麼氣定神閑。
我理了理有些亂了的思緒,穩穩地敲打起鍵盤:
滿年滿月地想你。
你現在還好嗎上次見到你仍舊是那麼美麗。黑黑的頭發輕輕地瀉落在肩上,朗朗的眼睛,似水的衣衫,盈盈地向我走來,讓我想起了三月的江南,想起了你給我的幸福時光。還記得9年前你舞台表演時唱的那曲《東方之珠》嗎“東方之珠,我的愛人……”你就是我的東方之珠。我將用一生的柔情,開啟你塵封的記憶。願你心隨所想,事成所望。
我的目光不由地停在了桌麵上的那枝玫瑰上,它真美。
“這次我決不會忘掉,你放心吧。”
我再一次被他的話語逗笑了。
“歡迎再來。”
“下周六。一定。”
時光如落花般的紛紛飄逝。那位戴墨鏡的青年每周六都如期而至,一轉眼,已經來了八次,完成了他的第八封情書。每一封都那麼短卻又那麼情真意切。
現在,我隱約地感到有些嫉妒那位不知名的女孩了。不管她是誰,能同如此愛她的青年相伴永遠也此生無悔了。多美多好的一對伴侶,我知道他們一定會幸福的。然而,屬於我的那份情感的天空究竟在哪裏
我天生是一個靦腆的女孩。雖然我能夠在眾目睽睽的舞台上盡情歌唱,能夠和女伴們大聲說笑,甚至同她們開某一男生的玩笑,但我並不怎麼單獨同男生說話。一旦我發現隻有自己一個女生站在男生堆裏,便會找一個合適的理由馬上逃開。
記得那還是上初一的時候。一個清爽的早晨,我意外地發現書包裏放著一個裝幀很美的信封,上麵用很秀氣的字寫著我的名字。惴惴地撕開,裏麵竟是兩粒紅豆!便連忙做賊似的把信塞進書包,心怦怦地跳個不停。遠處的他默默地看著我,灼灼的目光烤得我渾身不自在。
他是一個少言寡語的男孩,又瘦又小,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在他身上幾乎找不到任何令人滿意的優點,更談不上感情了。
晚上,我壯著膽約他出去,訥訥地告訴他“我……還小。”看到他有些沮喪,便再也不敢多說一句,如釋重負地跑開,耳畔隻傳來他的呼喊:“我會等的。我發誓。”那夜,瑟瑟的風和蕭蕭的雪成為天地間唯一的風景。
後來,我患了重感冒住進了醫院。痊愈歸校後才得知,他由於家庭搬遷,初一上半學期還沒讀完就轉學了。靦腆的他沒給任何人留下通訊地址,從此我們就再也沒見麵。
現在回想起來,感到既美好,又可笑。如今我腦海裏甚至連他的相貌都有些模糊了,隻記得他瘦小的身軀,灼熱的目光,偶爾在記憶深處把此事翻出,當成孩童時一種愛的遊戲,慢慢回味,也別有一番情趣。
時已深秋。淡黃的梧桐葉伴著秋風雪片似地飛舞著,劃過一道道美麗的弧線,傾訴著生命的意義。又是一個星期六的下午,濃黑的雲低低地壓下來,令人喘不過氣。不一會兒便淅淅地下起雨來。秋雨輕輕地撲在梧桐葉上,似乎講述著綿綿的愛情傳說。
他可能不會來了。一種莫名的失望湧上心頭。
大街上,人們紛紛撐起了雨傘,行色匆匆。啊,玫瑰!一把花傘下有一枝火紅的玫瑰!我眼睛一亮。是他,他的第九封情書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