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內,一抹白色身影正翩翩起舞。
她雙臂微動,忽而伸向斜上方,猶如天鵝高飛。合著拍子,時而邁步,時而速攏,打擊聲營造出一片別致的音韻。
她的舞姿優美、灑脫,攝人心魂!
這是她第二次義演,作為舞蹈高校的代表,在這人煙稀少的敬老院。
“媚兒,謝謝你!肯來這為那些孤苦的老人表演。”院長攜著萬分謝意握著胡媚兒的手,喜憂參半。
下一屆,又有誰願意站在這無名無利的舞台上呢?
“顏伯伯,你都不知道謝多少次了,就別再嘮叨了!何況,我挺喜歡這的。”輕輕拍了下他那幾經歲月洗禮,難掩滄桑的手,媚兒拎起腳邊的黑色皮包,一溜煙地奔向她期許已久的梧桐林。
瑟瑟秋風,片片梧桐,飄飄似碟,翩翩風中。
一葉方知秋。瞅著這片梧桐林,媚兒的絲絲愁意湧上心頭。
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
媚兒深情地凝望著這片片梧桐,任秋風肆意襲麵而來,涼意滲入肌膚,直搗心窩。
已經三年了,姐姐離開自己已經三年了。
三年前,才懵懂世事的她,跪在主治醫生麵前,苦苦哀求,無論如何都要救活她當世唯一的親人——姐姐。
“小姑娘,叔叔已經盡力了,節哀吧!”
“不!”她撕心裂肺地悲鳴著,“不會的,姐姐不會丟下我不管的!她還要教我跳舞,還要和我一起去看梧桐林!求求你,救救她吧!嗚嗚——”
當護士從手術室內推出蓋有白色床單的病榻時,媚兒驚恐地瞪著雙眸,拚命地搖著頭,瘋狂地拖住滾輪。
“不,不要帶走姐姐。不要!她不會死的,不會的!你們騙人,你們騙人!”
夜幕逼近,雲層在不知不覺中被染成黑壓壓的一片。
秋雨襲來,如漫天飛舞的細沙,打濕了媚兒的衣領。迅速將黑色皮包頂在頭上,她縱身躍於積水潭間,一路飛奔回家。
身後濺起的水漬,化作點點水滴,再次融入水潭中,激起層層漣漪,將回憶又推到了一年前的那個雨天。
“媚丫頭,你可回來啦!看著外麵這麼大的雨,我們還真擔心你,別出什麼事才好!”
“是啊!這不,我和羅嬸兩人還嘀咕著,要不要去你那學校接你回來呢!”
媚兒淡淡地笑了笑,“有勞兩位嬸嬸擔心,這兩年你們也夠照顧我的啦,我打心底裏謝謝你們!”
“哎,你這丫頭,還和我們客氣什麼?瞧你一身濕漉漉的,趕快進屋去換件衣服!”
媚兒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將頭發搞得差不多幹了,速度套了幾件幹淨衣服,將換下的髒衣服整理進了洗衣機,搖了幾勺洗衣粉,這才鬆了一口氣。
最近天氣陰濕的很,如果不早些洗的話,怕是難幹啊!
路過廚房,瞥見今早燉的咖喱雞塊,隱約聽見過道內兩位嬸嬸的聲音。不如熱一熱,也請嬸嬸們吃點?
開著大火,將鍋子內的咖喱雞塊燜了幾分鍾的時間,小心翼翼地端著鍋子,慢慢挪向門口。
“哎,這事我憋在心裏也兩年了啊,你說我們這是說還不說?”羅嬸揪著眉頭,瞅著楊嬸。
“喲,都兩年了還說什麼啊,你不提也罷了,你這一說我心慌的啊!”楊嬸捂著心口,渾身不適的模樣。
“那年,媚兒這丫頭還小,如今也算半個大人了,她總有權知道吧?再說了,這種事是紙包不住火的,這要是查一查,白紙黑字的不要太清楚哦!”羅嬸越想越覺得,這事不能瞞,早說晚說都應該說。
“要說你去說,我可不去!媚兒那丫頭,為她那姐姐的死這兩年不知道憔悴成啥樣了,大家夥看的都心疼啊!多好的一個姑娘啊!”楊嬸說著說著,就差沒老淚縱橫了。
“但是!”羅嬸剛想說什麼,卻被楊嬸一把堵住嘴。
“噓,小聲點。我和你說,媚兒她姐姐死的時候,肝髒不見的事,可千萬別讓她知道了,多虐心啊!”
“哐當”一聲,鍋子筆直落地,媚兒呼吸急促,腦海裏一直回蕩著那句:肝髒不見的事!
“什麼聲音?”楊嬸聽著廚房內傳來的一陣騷動,整個人都僵直了。
熱氣騰騰的雞塊重重地砸向媚兒的雙腿,高溫的油漬無情地吞噬著她的肌膚,但這所有的疼痛都及不上她如今內心的恐慌與震撼。
才短短幾分鍾的時間,媚兒已經抵達了目的地。
可能是常年練舞的原因,媚兒的運動神經要比同年齡段的孩子強上數倍,任何高難度的舞姿都難不倒她,為此她的導師還經常半真半假地開她玩笑:你這是典型的異於常人,骨骼驚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