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幾乎每三裏五村就會有一個這樣的人。
沒有醫師資格證,卻有著菩薩心腸,深受大家愛戴。
沒有執照,卻做著些救死扶傷的工作。
這類人,被稱作赤腳醫生。
張二牛就是鄰村一個年邁的赤腳醫生。
後來聽母親說,那一天,爹嫌張二牛腿腳不便,走得慢,幾乎是一路扛著他回來的。
雨婷並沒有什麼大事,不過因為失血過多,導致原本就虛弱的身體更加虛弱。雨婷傷口不深,張二牛到時血就已經被母親用土法止住了,並沒有什麼大礙。
而我的屁股,卻結結實實被縫了十幾針。不過那時的我早已經昏迷不醒,沒有一丁點感覺。隻是一整個暑假,我幾乎都是趴在床上度過的。就連妹妹去打工我都沒起得來床去送。
雨婷走那天我把腦袋深深埋在枕頭裏,淚水和鼻涕幾乎將那個用碎布絮成的枕頭染透。差點把自己捂死在裏麵。
我被打這件事還是被張二牛傳播了出去,所以父親更加坐實了殘暴的惡名。
期間老萬來看過我一次。
老萬的姥姥是我們村的。按輩分,他叫我爹一聲舅舅,但是若論血緣,隻怕八竿子都打不到。第一次得知這消息後,老萬表現得很欣慰,說道:“沒關係就好,沒關係就好。”
對於他這句話,我一直不明其意。後來有一次我看到這小子對著雨婷的背影流口水,登時怒不可遏,一巴掌就結結實實糊他腦袋上了。“大爺的,你小子給我識相點。”
我跟老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那時候電視這東西並不多見,偶爾有去村裏放電影的,那些武打片上幾乎每一部都有這樣一個情節。
兩個關係特別好的兄弟,搓土焚香,八拜盟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這個情節幾乎每次都讓我們熱血沸騰。
看完電影後我們便會偷偷爬上後山,模仿這電影裏的情節,結結實實磕上八個響頭“既然同年同月同日生,一定同年同月同日死。”
這是我這輩子除了跟蘇小小的約定之外,最重的盟誓。
同樣,付諸了所有的真心。
也就是這個原因,我們對於誰大誰小的問題一直爭執不下。
當時老萬不顧我強烈得反對,強行扯開我的被子,盯著我的屁股直看到我菊花發緊。
“我靠”,老萬當時就跳了起來“是不是親爹”
然後義憤填膺得要去替我報仇。
剛剛走到門口,便被我爹一腳跺了幾個跟頭。差點重蹈我的覆轍。
我爹牛眼一瞪,老萬便屁滾尿流得逃回他姥姥家了。
半個小時之後,便聽到老萬姥姥在我家街門外破口大罵。
然而這個年老成精的老太太也知道我爹--劉雲飛不是個好招惹的人物,這家夥牛脾氣上來不管你老人小孩,照揍不誤。所以盡管我家大門敞開,卻不敢跨進一步。老萬更嚇得不知道躲到哪去了,一個暑假都沒再見到他影子。
而父母親對這種情形已經習以為常,在院子裏該怎麼忙活怎麼忙活,直到這個老太太討了個沒趣,悻悻離去。
也正是因為老爹的這種壞脾氣,所以他跟鄉親們,跟我二爺爺家的幾個叔伯關係一直都很緊張。就算跟我的親二叔關係都不是那麼親熱。
二叔是個地道的城裏人,除了每年清明節回老家上墳,我幾乎常年見不到他人。就連他家在那個城裏都不清楚。
我們村依一座小山而建。
我家住在最高處的山頂,有著幾進幾出的院落。
最初這裏是一戶地主的宅子,不過當年鬥地主打惡霸時,那地主一家都被發配流放。而當時我爺爺因為成分好——也就是傳說中的赤貧,所以有幸分到了這處宅子。政府還當時就給頒發了房產證。
我記事後,有一次那戶地主的後人上門討要這處房產,一言不合,被老爹將那三個人暴打一頓後統統丟了出去。
老爹年輕時便有惡霸的潛質,說句不好聽的叫為禍四方。那時還在世的奶奶恐怕他走上歪路,成了公安局的“幹糧”,所以堅決將他送進了部隊。
大概是1984年。那個時候對越反擊戰正進行得如火如荼。
而父親因為在部隊的表現出人意料的優異,在考察過家庭成分後,被選拔進了一支特殊的隊伍。這支部隊隻有大約三百多人,沒有番號,代號叫“獠牙”。職責便是孤軍深入敵後,給敵人造成重大打擊。
用現在的話說,這就是一支專門針對越南山林多的特點打造的一支適合山林作戰的特殊隊伍。
這些資料,在當時是絕密。慢慢得,隨著歲月的流失,這些資料也同這隻隊伍一樣,被掩埋在厚重的曆史塵埃中。
而我之所以能知道這些,一方麵是後來通過一個軍界朋友打聽到的隻言片語,另一方麵,卻是聽父親酒後吐露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