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從演播室裏出來的時候看到一大堆人在走廊上圍著一個人。他不認得那個被圍在中間的中年漢子是誰,就禮貌地在一旁站著等待。等人群終於漸漸散去,秦朗剛打算走,卻突然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秦朗有些疑惑地走過去。
“我跟秦主播有話要說,你們都散了吧!”
聽那漢子這麼說,周圍的人立即一哄而散,走的時候還不忘記跟秦朗打了聲招呼。
“我是孫遠征。”對方伸出手跟秦朗握了握。
秦朗這才恍然大悟。這人竟然就是孫遠征!那可是帝都電視台最有名的一線記者啊!
電視台主播播新聞都是靠一張嘴說出來的,到他們手裏的新聞稿卻都是靠一線記者用兩條腿跑出來的。在帝都電視台所有的一線記者裏孫遠征可以說是最傳奇的一位。無論在哪裏發生什麼事,他總能第一個趕到現場,有時到的甚至比當地的記者還要早。他不止一次在搶新聞的過程中遭遇生命危險,卻還是一次次將最真實的情況發了出來。所以隻要提起孫遠征,凡是帝都電視台的沒有一個不豎大拇指,就連謝銘一都對這位“老孫”推崇備至,說他簡直是駕著筋鬥雲去采集新聞。
秦朗沒想到孫遠征看起來竟然這麼其貌不揚。黝黑的皮膚上滿是皺紋,身材高瘦,衣著很是樸素,估計說他是個莊稼漢都有人相信。
“孫老師,你好。”
“叫我老孫就好,我就倚老賣老叫你一聲小秦怎麼樣?”
“嗯。老孫,難得見你回台裏。”
“哈哈,這不是回帝都跟你嫂子辦離婚手續嘛,要是有事還要馬上走的。”
孫遠征的坦然態度讓秦朗吃了一驚:“老孫,你跟嫂子怎麼……?”
孫遠征卻是一副看得很開的樣子:“我不想再耽誤她了。這些年她基本等於在守活寡,要不是我們都舍不得女兒,估計早就已經離婚了。你也看到了,我在外麵跑得太多,老得太快。現在我跟她站在一起,看起來都像是父女倆了,我和女兒都被人當做是是祖孫。實在是不般配啊……”
秦朗默然,隔了許久才問:“沒有想過改行嗎?”
孫遠征卻說他在一線跑得太久了,久到已經放不下了。
“那年去抗洪現場,我在這兒攝像,就在幾步遠的地方,一個戰士被水卷了下去。他們還派人專門保護我,說我是帝都來的首長,絕對不能讓我遇到危險。你們都說我的工作危險,我怎麼能比得上他們危險?被卷下去的戰士才19歲啊!一想起這些事,我就舍不得離開第一線,舍不得啊……”
秦朗知道孫遠征看到的遠比他看到的一紙新聞稿多得多,他看孫遠征的眼神中不由又多了幾分敬佩。
“說起來謝銘一那小子現在是總監了吧?他呀,從前還說要來給我當徒弟呢!”
秦朗吃了一驚,謝銘一提過一句想當一線記者的事,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想過要拜在孫遠征門下。
“我可不要他。他怎麼吃得起這苦?那小子妄自尊大極了,你得好好管著他。”
“老孫你……?”
“我怎麼知道你們倆的事?要是沒有一雙火眼金睛還敢稱自己老孫嗎?”孫遠征笑了笑,拍拍秦朗的肩膀,“其實你要是想給我當徒弟我倒是樂意。我看得出來,你幹這行一定能行。隻可惜謝銘一肯定不會放人。唉……也是,漂漂亮亮的小夥子怎麼能來幹這個?”
秦朗有些難過,不由安慰道:“我敢說不知道有多少人趕著要當你的徒弟呢?老孫,你將來一定能收到得意弟子的。”
孫遠征卻搖了搖頭:“唉……難……難啊……我得走了,你嫂子還等著我去簽字呢!你也早點下班吧!”
秦朗看著孫遠征的背影,突然覺得眼眶有點發熱。這才是帝都電視台當之無愧的脊梁,讓人怎麼能不好好對待每一篇新聞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