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忙著騰地方,將一些零散的貨物擺放到大碼子中。整個倉庫就宛如是一口巨大的老鼠洞,周家豪能夠清晰的聽到他們挪東西的聲音,可就是看不見人的身影。在裏麵繞來繞去,最後終於看見老李在一個拐角處,正忙著將一些散落的大粉打到旁邊的碼子上,便走了過去。
他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眼前的中年人,猶豫了一下直接問道:“要往這裏麵搬嗎?”
老李直起腰,看著他,露出兩排黃色的牙齒,笑道:“不知道呢,先騰出來唄,就當運動運動。”
就當運動運動?那豈不就是說沒有任何意義,他心裏想。
他打算離開去找周家富,這時老李對他說:“你過來,從下麵給我扔一下,我上去打碼子。”
他臉上擠出笑容,說:“好!”
心裏卻罵道:操,怎麼這麼悲催,早知道就聽大哥的話呆在那兒了。
他極不情願的從口袋裏掏出手套,慢吞吞的走到了碼子下方,老李已經上到了碼子上。
“早上天氣冷,你運動運動,身子熱了,等會兒卸貨的時候就不會拉傷!”老李用雙手弄了弄帽子,說:“來吧!”
周家豪聽罷,心想:也是這麼個理!運動員上場前不都要先熱身嘛,就當熱熱身吧。
他兩隻手分別抓在袋子的兩端,提起來掂量了一番,笑著說:“這麼輕!”
老李笑道:“這個是最輕的那種,最多也就有個二三十斤吧”
他往上扔一袋子,老李就按照碼子類型壘掉一袋子,兩個人就這樣相互配合著幹了起來。
起先他感覺還不錯,心想這麼輕,幹掉車上那些大粉還不是分分鍾的事兒。可是沒有過多久,他就發現自己開始漸漸有些吃力了,每往上麵扔一袋子,都需要耗費很大的氣力才行,肱二頭肌也開始明顯的酸痛,身上早已經是汗流浹背,早已沒有了剛才的寒冷之感。
就這樣又堅持了一會兒後,他明顯感到胳膊已經不聽使喚了,整個人就像輪胎被放了氣一般徹底虛空了。果然袋子扔到碼子的一半就掉下來了,再次去拿時,卻發現自己連抓住袋子的氣力都沒有了。
老李衝著他嘿嘿一笑,道:“怎麼樣?受不了吧!”
他停下來,穿著粗氣,擺手道:“不行了,不行了,這家夥實在是累!我先歇息一下。”
“啊?這麼快就不行了!那你今天還怎麼幹活啊?”
老李臉上依舊掛著笑容,但周家豪聽得出來,他的語氣中卻帶著幾分嘲笑和發難的意味。他記起父親跟他說過的話,自己到這裏不是來給人家幫忙的,而是來跟人家分錢的,所以沒有人心裏會高興,肯定都會想方設法的給自己發難,而老李便是他遇到的第一個考驗。是啊,如果自己這麼快就不行了,那今天,包括以後的活還怎麼幹?隊裏肯定不會養閑人的。
周家豪突然明白,原來撕掉這個社會的外衣依舊是江湖,並不是說越往上的圈子就越難混,而越往底層就越容易混,其實底層的法則更殘酷,是處在弱肉強食最原始的那種野蠻狀態,如果早上掙不到錢,晚上就得挨餓受凍,如果三天掙不到錢,就得出去乞討,如果一個星期掙不到錢,就得橫屍街頭!
他咬了咬牙,抓起剛剛掉下來的袋子就扔了上去,喊道:“就這麼幹!”
老李的話徹底刺激了他,他開始拚了命地重複抓與扔兩個動作,汗水從額頭上流進了眼睛,蟄的他很是難受,卻也顧不得去擦拭,他隻想在老李麵前證明自己沒有那麼差!
他的臉變得通紅,身體完全是靠著肌肉記憶在機械性的運動,他知道超強度的體力勞動可能會使他累倒,所以他絕對不可再讓他的靈魂也跟著肉體一起累倒,對,絕不可以,他不斷地告訴自己。這是他的秘密武器,是他現在能夠戰勝來自隊裏所有人考驗的唯一法寶,也是他能夠留在這裏的唯一希望。他不能夠放棄,絕對不能夠使自己倒下,讓這些人小看了他,他要用實踐告訴他們,他周家豪是好樣的!
他對自己的靈魂說:“夥計,聊點開心的事吧,忘卻這個正在機械運動的軀體。”
靈魂似乎對他說:“說點什麼好呢?讓我想想..啊,我想到了,就說說火車上的事吧。”
“對,就說這次坐火車的事,那是三天前,”
“不,是四天前。”
“哦,對,是四天前。四天前的下午三點,”
“具體應該是三點二十分,”
“三點二十分,我和安馨一起在漢口上的火車,那天她很開心,她對我這樣說了,我也感覺到了。我們買的票是三號和四號,一進門就是,真高興不用提著行李往裏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