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冬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
易彥守在他床邊,滿臉愧疚和後怕,見他醒來,也不說話,把臉埋在手掌間,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兒。
“彥,我沒事。”
尹冬出聲安慰,這才發覺自己聲音很低,幾乎聽不到。易彥把耳朵湊在他嘴邊,又聽他重複了一遍。
聽完,易彥還是沒說話,拿起濕棉簽,幫尹冬沾著幹裂的嘴唇。尹冬覺得沒什麼力氣,努力半天,才把手抬起來,握住易彥的手。說是握住,他的手腕鬆鬆軟軟,幾乎是搭在易彥手上。
尹冬還想再安慰易彥兩句,但感覺體內一陣陣燥熱,熱得人昏昏沉沉,他勉強知道,是在發燒,最後沒說出什麼,又迷迷糊糊睡過去。
易彥看他再次昏睡,將他垂下的胳膊攏進被子裏,自己捏著棉簽的手緊了緊,險些將棉簽捏斷。
尹冬再次醒來,已經半夜。易彥不知不覺趴在他床邊睡著了,睡夢中仍皺著眉。尹冬覺得身體好受很多,他撐著床板慢慢坐起來,抬手摸了摸易彥眉峰,動作很輕,沒將他驚醒。
他能感受到易彥的驚慌。看著身邊愛人一天比一天虛弱,感覺一定不好受,易地而處,尹冬認為自己不會做得比易彥更好。
看到易彥如此,尹冬很心疼,卻什麼也無法做。
易彥是被重物倒地的悶響聲驚醒的。他睜眼一看,尹冬不在床上,立刻有些驚慌,掉轉頭才發現,尹冬正扶著洗手間門框,剛才倒地的,是吊瓶架。
尹冬無奈苦笑,他隻是想上個廁所而已,扶著吊瓶架踉踉蹌蹌好不容易走過來,可是,洗手間為什麼要有台階呢?
易彥見他靠在門框上,手腳微微發顫,隨時有可能摔倒,趕緊過來攙住他。
“冬冬,怎麼不叫醒我?”
尹冬微微發窘,“隻是想上廁所。”
易彥見他臉色緋紅,也分不清是發燒還是害羞,但很可愛,易彥忍不住在他臉上啄了一口,然後才將他抱起來,“我幫你。”
尹冬又在醫院住了一周,燒漸漸退了,才被易彥接回家休養。
剛回家的時候,尹冬身體很虛弱,幾乎整天躺在床上,下地都需要易彥攙扶。易彥想要給他請一個護理,在家照顧,卻被他嚴辭拒絕了。
也不是為了什麼尊嚴不尊嚴,尹冬隻是不想有人打擾他們這二人世界。
為了拒絕請護理,尹冬強撐著身體,自己從床上站起來,在房間內轉了一圈給易彥看。易彥笑笑,假裝沒看到他寬鬆褲管下兩條腿在微微發抖。
在他快摔倒的時候,易彥把他抱回床上,他紅著臉喘息,“彥,我很快會好的。”
第二天,易彥回公司請休年假,他是公司的一大支柱,BOSS雖不願放人,更怕他一怒之下辭職,於是爽快給了假期。
易彥在家悉心照顧尹冬,連吃飯都不讓他自己動手,尹冬氣極,他覺得易彥是把他當廢人看。有時候,尹冬會忍不住脾氣變壞,易彥就講笑話給他聽,他知道,尹冬隻是哪裏又在疼,需要點什麼來轉移注意力。
好在尹冬很爭氣,休養了半個多月,身體就恢複到先前的水平,讓易彥暗中鬆了一口氣。出院之前,醫生偷偷叮囑過他,一發現昏迷的情況,要立即往醫院送。現在,起碼這個危險警報可以暫時解除。
那次之後,易彥再不敢病急亂投醫。
轉眼又是一年過去。這一年他們過的平靜無波,除了尹冬又住過幾次院。他的抵抗力有些低下,一有天氣變化,往往會感冒發燒,易彥再怎麼注意幫他加減衣物,也難以避免。
如果尹冬不再為病痛所折磨,他們的日子堪稱完美。
周末,易彥陪尹冬去醫院複查,在醫院巧遇陶森。三人寒暄幾句,不知陶森是有心還是無意,言談間對易彥十分親熱,以至於易彥一直小心看尹冬臉色。
尹冬臉色沒什麼變化,事實上,各種檢查項目已經折騰地他疲憊不堪。回家的車上,易彥才小心翼翼問:“冬冬,你還生氣嗎?”
尹冬莫名其妙地反問:“生什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