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阿廖寫序是義不容辭的事。
在大特區的文化圈子裏,我倆早就被認為是沆瀣一氣,狼狽為奸,穿一條褲子了,為他寫序的事舍我其誰呢?除非中國作協的扛旗人主動請纓,但於他,可能還沒到這個份兒,何況又會有重色輕友之嫌。最關鍵的是,找我寫序最大的好處是不用花潤筆費,雖然這有點不符合市場經濟的原則。話說回來了,市場經濟除了時時讓我感到屈辱外,還真沒給我帶來什麼好處。
阿廖是個杠爺,所謂杠,抬杠是也,按普通字典的解釋很簡單,就是愛爭辯,但加上爺字就深了。爺在此時不當長輩講,而是皇城根下對某些人物的尊稱,大到天子、王公、貴族,小到戲子、衙役、車夫,隻要你想讓對方覺得你看得起他了,就自降身份,叫人一聲爺絕對沒錯。
這樣詁訓一下,就可以得出結論,阿廖在喜歡抬杠的人群中,應該是被從表麵上尊重了,其實,光是尊重恐怕還不夠味兒,必須在他身後樹立起海南島第一杠爺的大旗,才能表達對他抬杠水平的仰慕和敬畏(海南曾經還有過第一侃爺,名叫朱海,可惜走了,成為央視晚會的策劃大腕,給海南留下一番遺憾)。
阿廖是什麼杠都敢抬的,從外星人長啥樣子到螞蟻能不能吃人,從美國總統搞不搞同性戀到羊城晚報是不是在海口印刷,從中國有沒有人能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到非洲人算不算黑人,從勞斯萊斯是不是頂級轎車到步行屬不屬於有氧運動……反正,隻要他想表現一下的時候,任何事情他都可以提出相反的論點,而且振振有辭,哪怕是犯了常識性錯誤。
阿廖是什麼人都敢抬的,作家圈子裏就不用說了,從北京來的專家到海南自然村的村長,從自稱公仆的省級領導到正在馬路邊上站崗的警察,從他當編輯的那張報紙老總到宿舍門口賣彩票的大姐,從有點黑社會嫌疑的老大到素昧平生的路人……總之,隻要他能夠找到對方語言上的瑕疵,張口就會進行反駁,愛誰誰,絕不在乎對方的身份或自尊。
從表象上說,他天生就一抬杠的命,從本質上說,他這是對什麼都不服的人生態度,蔑視大腕,挑戰權威,顛覆傳統,叫板經院,誰跟他玩假正經,他就讓誰沒麵子,誰跟他玩真正經,他同樣讓誰下不來台。
無知者無畏,無欲者無畏,無聊者無畏,無情者無畏,光腳的還怕穿鞋的嗎?何況,裸泳都不在乎,光著屁股生活的原始社會最公平最自由。當然,阿廖隻取無知和無欲,而絕不無聊和無情,相反,與阿廖結交,會感到他很有聊,更很有情,我的男朋友說他很好玩,女朋友說他很憐香惜玉。
因為不服及無畏,他以狗刨的姿勢在老鄉度假村的泳池裏練習了三個月遊泳,嚐試了三次,成功橫渡了瓊州海峽,榮幸地成為中國新聞界此紀錄的第一人;因為不服,他跟一幫年輕男女爬五指山,一個小時就衝到了頂峰,而其他人又過了一個多小時才氣喘籲籲地爬上來;因為不服,他冥思苦想,閉門造車,寫出學術專著《宋氏家族》,一不小心成了海南宋氏家族研究的專家;因為不服,他調動了自己全部生活經曆,創作出了長篇小說《男根》,掛在網上,點擊率居然超過百萬。
他做到了在作家圈裏是遊泳健將和圍棋高手,在遊泳和圍棋愛好者圈裏是著名作家,在學術圈裏是新聞記者,在新聞圈裏則是學術專家。一個字—牛!兩個字—真牛!三個字—太牛了!
其實他哪一方麵都沒有受過係統訓練,包括吃,甭管什麼亂七八糟的食物,到了他嘴裏,分不出好歹,全是美食。這也難怪,在廣西一小縣城裏,他初中沒畢業,就去當了沒有知識的知識青年,地沒好好種兩天,估計連稻子和稗子、韭菜和大蔥還分不清,又被招工到了煤礦,一幹就是14年,基本上沒有任何技術含量,整個地地道道的苦力,俗稱煤黑子,至今他一拿東西就先吹手,好像剛從地殼下麵爬出來,渾身都是煤沫子。
但他悟性極高,隻要他喜歡的東西,絕對會湊上去,隨便拉個他認為是高手的人指點一下,居然很快就能入門。比如吹笛子,拉二胡,拉手風琴,全是自學成才,水平絕對達到公社級毛澤東思想宣傳隊,到萬綠園的老人樂隊摻和一下,還真不能說是濫竽充數。下圍棋和下象棋也是如此,數學並不優秀的他,計算起車馬炮來得心應手,號稱在海南島還沒發現有能夠贏他的人,而圍棋,不僅有過海南新聞界冠軍的曆史,更在網上混了業餘八段。還有遊泳,本來隻能歪著腦袋亂撲騰,一個警察好為人師地糾正了他兩次,他就以為修成了正果,橫渡完瓊州海峽,叫囂著隻要有人給他辦證,就去橫渡台灣海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