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飄然淡去,冷靜悄然回身。我們再次認真地麵對著對方時,留給我們的時間,寶貴得就像上帝留給我們最後的生命。而剩下的時間,要說的,也就隻能是些至關重要的事情——就像臨終的生命,作最後的囑咐和道別一樣。
我將吳總的手輕輕握過來,放在胸前,沉吟道:“姐,告訴我,為什麼要辭職?為什麼要走?告訴我,為什麼?”吳總卻依舊不願正麵回答,她閃爍其詞道:“小偉,姐從來沒當你是外人,該告訴你的,能告訴你的,我絕不隱瞞……可這次,你沒有必要知道,姐也無須告訴你。我隻是覺得累了,上蒼留給我的時間也不多了,我隻想為自己著想一回,為自己活一回……我這麼說,你能明白嗎?”說著果敢地縮回手,重又整理頭發和衣裙,好像已在做最後告別的準備。
“姐,我不明白……你所說的這些,跟你的工作和這個城市有什麼關係?難道這些都成了你做回自己的障礙?”
吳總忐忑不安地看了一下時間,然後轉變話題,逃避似地說道:“小偉,時間不多了,就不要再討論這些了……姐還有事要告訴你!”
“姐,你騙不了我,你一定還有什麼事瞞著我……對了,你前幾天去婦幼保健醫院幹什麼?你為什麼無緣無故的幹嘔?為什麼要和小保姆一起走?”
黑暗中,吳總瞪大了眼睛,顯得極其震驚,就好像我的話揭露了她過去生活裏的醜行。但很快,她便調整了過來,她一邊明顯地掩飾自己的慌亂,一邊有些氣憤道:“是誰說我前幾天去了婦幼保健醫院?你怎麼知道的?是誰告訴你的?”
我抓過她的手,捧在麵前,看著她的眼睛,直截了當道:“姐,你是不是懷孕了?是不是有了孩子?告訴我,孩子是誰的?”她被我這一連串的追問逼到了車窗邊上,惱羞成怒地摑了我一記耳光,而後幾近哭喊地嚷道:“胡說八道,我不許你這麼胡說八道!我是有孩子了,是懷孕了!可這跟你沒有半點關係,你用不著這麼操心!”
突然,我們都沉默安靜了下來,就像一堆燃燒過後的火灰裏突然澆上了一盆冷水,仿佛我們都被自己方才的言談和舉動給嚇住了。我甚至不敢再往下想哪怕那麼一點點,好像再多想一下就要跳進萬劫不複的深淵,像是害怕今後犯案被審判時多一條十惡不赦的罪證。
吳總突地撲倒在我懷裏,暢快地大哭了起來。她花枝亂顫道:“對不起,小偉,我對不起你,你忘了我吧!我們這回真的就此結束吧……我是有了孩子,有了孩子,對我來說,就有了一切,有了一切呀!”說這話時,我分不清她到底是在哭還是在笑?
我激動得渾身亂顫,眼淚嘩嘩地流,心中的洪流一層又一層、層層疊疊幾乎能將我淹沒——在那洪流的最中央,我似乎看到了我們那幾近癲狂的一夜。
“小偉,你不要亂想,這孩子跟你沒有任何的關係,這個孩子不是你的,跟你沒有任何關係!”她或許感覺到了我的反常,連忙坐起身來,看著我的眼睛,搖著我的肩頭,一遍又一遍地強調。
欲蓋彌彰。其實,一個人越是去掩飾什麼,也就越暴露什麼。還有什麼好追問、好隱瞞的……新萍,新萍,萍,我對不起你!即便就此被打入十八層地獄,也償還不了我犯下的罪孽。萍,新萍……那一刻,占據了我全部身心的,卻是對於新萍深深的呼喚和懺悔。
這時,吳總從口袋摸出一個事先準備好的信封,看都沒看,遞到我手上,轉變話題,改口道:“孩子,這裏麵有一張存款50萬的金卡,密碼就在上麵……這是你們譚董親手給我的,我現在把它給你,你自己留著用吧……今後你結婚和以後的生活,我就不再管了,也不會再操心……另外,裏麵還有一張便條,是我留給天啟公司的任總的,他看到便條會照顧你的,你們的項目,也不會因為我的離去,而受到任何影響……你明白了嗎?”
我眼裏的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心卻禁不住在想,看來我與吳總之間還是有著一片真感情真性情的——就像司馬相如彈奏鳳求凰時,相信他一定是一往情深的;而卓文君寫下白頭吟時,想必肯定是肝腸寸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