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太子妃雖是長公主之女,所仗的也不過是太後祖母恩寵、太子表哥謙讓罷了。自家爹爹不過領個虛職,朝堂上也無甚置喙之地。她確是惱火太子的那些個姬妾側室,但對於家世雄厚的夫人、淑人,她除了冷言嘲諷幾句,拿她們也無可奈何。苦的,隻是這些沒有靠山的侍妾罷了。
想起齊、秦、吳三人談到傷心處潸然淚下的情形,看著這四四方方似監牢一般的院子,梨落又開始煩躁冒火了。直到取出竹筒中的字條看時,她才笑逐顏開起來。
奇石……籬笆居然找到了換回身份的線索,這不能不讓她欣喜萬分。
籬笆尚未收到安王府的密信,在秦王府隻一味避寵,而她的任務卻是要爭寵的。若此時的她還是從前那個姿貌無雙的花魁梨落,又怎會被闔府的主子下人嘲笑不自量力?太子又怎會狠心未曾給她身份便一去半月有餘?說一千道一萬,她在太子府如此艱難,皆因在這世間男子的眼中,相比於滿腹才華而言,有一張顛倒眾生的臉蛋顯然吸引力更大,更容易給以高位。別的不說,就連她在安王府學的那些媚而不妖的神情儀態,若是籬笆這張臉做來,就是矯揉造作、東施效顰了。
翌日。
“你說什麼!”太子妃柳眉倒豎,拍案而起,金燦燦的護甲劃在紫檀木茶幾上,迸發出讓人渾身不舒服的尖利聲音。
春桃見她怒火滔天的扭曲的臉,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戰戰兢兢地重複了一遍:“太子殿下一回來,便去了春華堂。如今與那賤人正品茗彈琴呢。”
“哪來的琴?!那賤人的琴不是被本妃摔了嗎?”
“太子不知又從哪裏尋來一把,聽說比之前的更好……翁主,這……太子好像知道我們這些天怎麼對待那賤人的,除了帶回瑤琴,還帶了好多蘇州府的真絲綢緞呢……”
“他這是在下我的臉啊!為了這麼個貨色,竟然……”太子妃怒不可遏,“好!好!剛一著家就心急火燎地去了,我倒要看看他們如今是怎樣如膠似漆!”
春桃小心地護著她的主子,往春華堂這一路不知帶翻了多少屏風花瓶,翁主金枝玉葉,可別傷著才好。
與此同時,太子與梨落正在春華堂調弦、試音,幾個丫鬟正忙碌著煮茶,滿室飄著從江南帶回的上品碧螺春的清香。
梨落見到太子的身影出現在春華堂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身著玄紫色朝服,緋色蟒紋束帶,臉上似乎還帶著風塵仆仆的疲倦。想是連日奔波,方才又進宮麵聖,一刻也未曾停歇。她喜極,行禮時身體都在微微顫抖。他卻撫著她臉上的五指紅印,收了臉上的清淺笑意,神色變得晦暗不明。
“嘭!”伴隨著殺豬般的尖叫聲,茶爐被太子妃一腳踢翻在地,滾燙的茶湯潑了煮茶婢女一臉一身。
太子看著跪了一地的婢女,當時正在煮茶的幾個傷勢不輕,卻又捂著臉、揉著手臂惶惶不敢退下。不由得帶了慍怒斥道:“你這又在做什麼?!”
“我做什麼?”太子妃咬牙切齒,“我倒要問問表哥你想做什麼!枉我整日在家為你擔心,你倒好,千裏迢迢趕回來,居然放著自己的堂妻不管,跑到這麼個晦氣地方!你左一個夫人又一個淑人往家裏抬也就算了,如今連這樣的上不得台麵的賤婢也騎在我頭上了是吧?!”
“放肆!”太子臉上隱隱有青筋爆出,“我看你是愈發不可理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