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糟糕透了。”塔蘭特一麵抱怨著,一麵在撥開樹枝後又溏進一個水塘,濺起的汙水讓他剛用火元素烘幹的褲腿再一次變濕,迫使他不得不再次停下,稍作等待。
自從進入樹林後,已經遇見這種水塘數十次了。
這不得不引起塔蘭特的疑惑,在水土不易流失的樹林,這樣深度的水塘並不多見,何況高大的樹木與其上寬厚的樹葉足以擋下大半的雨水,使大地時常保持著一種幹燥狀態的土黃色,而非代表潮濕的深褐色。
倘若他能再細心些,折返回去,或許就會發現,他不久前遇見的水塘已經消失,土地平坦得如同秋收後的麥田。
長久地獨自一人,對於一個尚且隻是孩童的人而言是無法消受的,即使有艾德能與塔蘭特交流,這種對他來說有些新奇的被叫做孤獨的感覺仍然讓塔蘭特心中鬱鬱,便開始回憶與思考,像有些無事可做的老人在某個午後一般。
將自己從幼時至今的經曆在數月內回溯,從不知何時出現的,有些孩子氣的希望成為騎士小說與吟遊詩人詩篇主角的願望,到為此而接受的老師的訓練與教誨,再到出於潛意識裏的期望而前往聖彼得,接著是同樣因此而答應菲尼克絲的要求來到這裏,一切的行為似乎隻是為了兒時渴盼成名的願望,甚至至今還為此保留一份天真,讓塔蘭特有些泄氣,因為他自認為自己從七歲起便不再有過這樣的夢了。
因而每當他思考到這樣的問題,他便會不知不覺起身,繼續前進。似乎有人在指引他向哪個方向一般,然而他卻總遇見泥塘,就像連續不斷的泥塘的開端,那個沼澤,一道白色的光將他引去的地方。
偶爾也會有失靈的時候,但錯誤的方向總會讓他再次麵對看似無盡的湖,沒有波濤,像是無雲的天空,讓人以為自己在雲上之城。但水底部的泥土讓這樣的幻想隻是幻想。
於是塔蘭特就會返回上一個泥塘,水麵已經下降了一大截,想來是由於土地下盤虯的樹根的吸收力的緣故。直徑不足一米的泥塘像一隻眼睛,透露著對闖入者注定被牽引的嘲諷。像是塔蘭特的自認為自己的命運,受一個小小願望的牽引。
然而他隻能繼續走著,直到牽引的人自認為達到了目的,將他放過。
菲尼克絲花了好大功夫才走出原本用作觀望的樹林。
即使是樹枝也變成了阻礙的物件,更不消說忽而倒下的樹木,變得凶猛的梟獸,不易發現的空間跳躍結點。這是對麵魔法師設下的,隻是為了確定與對方交流時所用的身份。魔法師們常稱呼它為“魔術陷阱”。在魔法師們的對話中,“魔術”一詞往往用來形容所需技巧極其高深的事物。
對麵一定是一個能力強大的魔法師,瞬間布下這樣的設置,還能準確判斷出菲尼克絲魔力不多,給出的都是需求魔力不多卻複雜的魔術陷阱。讓他有些驚愕的是菲尼克絲似乎並不需要時間就將陷阱一個個解開,而非其特殊的形態。
有些難修的變形術中,就會有失敗後形態無法變回原形的樣例。並不讓人驚奇。
“歡迎到來,魔法師。”菲尼克絲聽到這樣的話,來自腦海。
“菲尼克絲。”同樣在腦海中的回答。
“同樣是不善言辭的人,布萊克。父姓是阿爾特。”設下魔術陷阱的魔法師這樣回答。
“恕我冒犯,”菲尼克絲仿佛回憶了許久,“我的印象中,北境並沒有這樣一號人。”
“受教廷的派遣來到這裏,是數年前的事了。長期的走南闖北或許讓你的記憶不那麼長久。”布萊克回答。
“是嗎?”菲尼克絲像是在嗤笑,“一個巫師也會投向教廷的陣營?”
“其間自有故事,隻是不願多提。”布萊克說道,“比起這件事,一個隻出現在遠古神話中的名字似乎更加讓人驚奇。”
“你知曉多少?”菲尼克絲似乎並不奇怪。
“並不算多,也隻有三個行者的故事。像是彼此都認識的一位少年腦海中喋喋不休的奇異靈魂所講述的那個盤古的故事,或是耶和華的故事。”布萊克的話證實了他曾遇見過塔蘭特的事實,從另一側麵承認了他即是當日阻止菲尼克絲的人。
“是嗎?”菲尼克絲有些悵然,“世人皆詠歎創造世界時的輝煌,卻無人知曉創造者無用後的結局……”布萊克打斷了這話:“或許對於年輕些的人,這樣的話極有吸引力,但對於隻能坐在爐火邊的老年人而言,他們並不會對這樣的話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