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八這日,太陽蔫蔫地照著大地。
周至孝佝僂著腰,臉色暗淡地坐在門檻上歎氣。低矮的土屋裏,傳出他婆娘鄭氏低低的哭聲。而今天,是他女兒桃香成親的日子。
東屋炕沿上,桃香穿著一身舊的不能再舊的藍花布衣,一聲不吭的坐在那裏抹著眼淚。她身旁放著一套疊得齊齊整整的半新紅衣裙和一個半新紅蓋頭。這套嫁衣,不是專門為她做的,是婆家從媒婆子王七姑那裏花十五文錢租來的,穿一天,就要還回去的。窮家嫁娶,置辦不起新嫁衣,王七姑除了給人保媒,從中得利,還想了這麼個掙錢的法子。
“香兒,你也十六了,也該是成親的年齡了,娘也知道你委屈,可這也是沒辦法啊!誰叫咱家窮呢,都怪爹娘沒本事啊..”
鄭氏嗚咽著拉起桃香的手,把家裏唯一一件值錢的東西,也是當年她娘留給她的陪嫁,再窮也沒舍得賣掉的一個包銀的鐲子,套在了桃香纖細的腕子上。
“到了婆家,好生照顧自己,雖然委屈,也總比在咱家挨餓受窮強啊..”
“娘,”桃香終於開口了,這是她三天來說的第一個字。
三天前,為了慶祝大學畢業,她和朋友們一起在遊樂園裏玩,隻因一時過於興奮,非要尋刺激玩蹦極,沒想到一下子跳下去,竟像跳到時光黑洞裏一樣,莫名的就穿來了這裏,代替了因拒嫁跳崖又被救上來的這具身子的主人桃香。
“娘您別說了,我都聽您的,嫁過去就是了。”桃香說的委委屈屈,可動手換衣裳的動作卻很果斷。唉!沒辦法,受原主的影響,見到爹歎氣,娘流淚心裏發酸。
鄭氏見此,眉頭舒展了一些,仍是歎了口氣,說娶親的一會兒就到了,先出去看看,便拿著桃香換下的舊衣出去了。
“呼~~~”她長出了一口氣,剛才還淚汪汪的大眼睛裏現出一閃而過的輕鬆,之後又恢複了黯淡。雖是沒人看著了,但知道鄭氏仍是不放心,故意拿走了她換下的衣服,即便她反悔,沒有了外穿的衣服,也是沒法逃出門的。
無語啊!穿越成了一個自殺未遂的苦情女也就罷了,還要在三天後的今天給嫁出去,隻為換取二鬥糧食,幫助家裏度過這青黃不接的時日。
雖是真心的想不通,甚至都想跟這正主桃香一樣,也去跳崖,幻想著是否能再反穿回去呢?可無奈的是,這三天來一直有人守著,她不得脫身。另外這些守著她的嬸子大娘一直都在勸她嫁,說嫁過去就是救濟了全家,不然連口吃的都沒有,那也是沒法活呀。
而且她也是真的了解了這個家著實窮到了一定的份兒,又正趕上這青黃不接的月份,斷了糧,沒辦法,隻好應了西村陳家的親事,應了之後,陳家送來了二鬥糧,加一塊布料,算作是聘禮了。三天來,爹娘幾乎沒吃什麼,為的就是能給孩子們多省下一口,因她這幾天身子虛弱,還是照顧她,給她一日三餐各一碗稀粥,那個九歲的正長身體的小弟弟,每日也隻給喝兩碗稀粥,哪兒能吃得飽呢?所以弟弟根生瘦不拉幾的,個子也不高,看著就可憐。桃香暗想:這日子過得也忒不咋地了,連口吃的都混不上,就是再好的身體,天天這麼著,也扛不住啊!要嫁的這主兒家裏估摸著情況好一些,可惜這身子才十六的年紀,為了有口吃的就嫁了。桃香一時又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