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那裏也住了人的,從城裏來的工作組的人,有一個也像你一樣年輕。在這裏工作了大概半年,就和一個女子好上了。如果是正規人家的姑娘,兩人結婚就是了。他偏偏喜歡上了一個地主家的小老婆。地主已經被打倒了,小老婆早就離了婚單獨過了。但過去那種烙印還是在她身上。他們的相愛從一開始就沒有人讚同。這個年輕人很固執,堅守自己的愛。工作組的組長很著急,一方麵為年輕人的前途著急,也為自己要承擔的責任著急。他就輪番批鬥那個地主家的小老婆,想用這種辦法解開這個扣。地主的小老婆經不住折磨,就上吊死了。”
“她死她的,跟我什麼關係?”
“跟你沒有啥關係,跟屋子有關。人就吊死在那裏麵。好多人隻要晚上經過那裏,都看見過一個披著長發,吐著鮮紅舌頭的女鬼懸在房梁上。”
“別嚇我,我從來不怕鬼。鬼來了更好,在蒲鬆齡寫的《聊齋誌異》裏,女鬼都是善良而且可愛的。她們對我這樣的英俊男子,同樣有一種愛慕之感,我們之間甚至還可以產生愛情。那個時候,鬼也就不算是鬼了,而是一個漂亮而多情的女子。”
曹誌鵬為了對付這個精心編織出來的故事,故意這樣輕鬆愉快地說。在幾個女人看起來,曹誌鵬不僅不怕那個傳說中的鬼,還迫切期望遇到這樣的女鬼。
為了顯示自己的勇敢,曹誌鵬站起來,對幾張有些懷疑和擔憂的臉笑了笑,“我明天來給你們講我今晚上的豔遇。女鬼!小意思,我通通拿下。”
那幾個女人笑著,對曹誌鵬的話並不相信。她們勸阻曹誌鵬不要單獨回去了,她們還邀請曹誌鵬去她們家裏睡。曹誌鵬對幾個女人的好心表示了感謝,然後揮揮手,往外麵走去。
外麵漆黑一片,村子裏散落在各處的房屋基本上都熄燈了。走出曾儀仙家門前那團橘黃的燈光,他整個人就被黑暗埋住了。
剛才那個鬼的故事,在心裏留下一些難以祛除的陰影。雖然自己說了很多假充豪言壯語的話,也在自己內心裏鼓了很多勁。但人走在這樣黑暗的道路上,難免會有一些心理暗示的作用。往前邁出一步,自己就背一句過去學過的古詩詞,讓那些詩詞纏在自己的腦子裏,不讓關於鬼的想象來破壞自己的內心的平靜。
這種內心的平靜讓他故意忽視來自黑暗中的聲音,故意不去看黑暗中那些樹靜立著的影子。當然還有一些小土包,一塊岩石,隨意丟棄的幾根木頭,在黑暗裏都可能呈現一種鬼的模樣。這些影子在沒有做出判斷之前,都和心裏的那些鬼的形象一模一樣。
腦海裏的詩詞很快就用完了,他的腦子出現了可怕的空檔。為了填補空檔,他覺得也可以去想幾個笑話。笑話也是祛邪除魔的好辦法。
他從一本《故事會》上看到這麼個笑話,說有個農村大爺進城去,覺得摩天大樓好高,就站在那裏數著樓層。門口的保安也是農村來的,就想嚇唬一下他。保安走過去問:“大爺,你在幹什麼?”“數這高樓有多少層。”小保安想嚇唬一下這位老大爺,他就說,“大爺,這裏規定不能數樓層,數一樓罰一塊錢。你數了幾層了?”“十層。”“十塊錢。”老大爺摸出十塊錢遞過去。那保安拿了錢剛轉過背,農村大爺扭身就小跑起來,“大傻瓜,我已經數到二十層啦!”
笑話在腦袋裏演繹了一陣,曹誌鵬自己忍不住笑起來。嘻嘻的輕笑,惹來耳朵的敏銳。耳朵捕捉到自己身後有一個聲音。他往前一步,後麵的聲音跟著一步。曹誌鵬疑惑起來,他站住了,身後的聲音也站住了。剛出門的時候沒有,這時候怎麼纏上來了呢?
“******,難道真的有鬼?我不信。”曹誌鵬這樣安慰自己。扭身往後一看,背後黑咕隆冬的,隻有那些高大的樹木在黑暗裏隱隱顯露出更深的影子,粗一看,像是一個個巨靈神包圍著他。因為事先有心理上的準備,那些影像並不能驚駭他。“那不是鬼,用不著害怕。”曹誌鵬這樣想。
曹誌鵬看過一個小故事,大致是說魯迅在墳地裏遇到鬼的故事。魯迅走夜路,經過墳地,在墳地遇到一個鬼影。大膽的魯迅不相信真的有鬼,他還踢了那個鬼影一腳。伏在墳墓之間的人,實際上是一個盜墓的人。
從曾儀仙家到村委會,除了一些水田以外,有一個池塘,還有幾塊種著土豆的田土。
他仍舊鼓足了勁,哼著周傑倫的《雙截棍》繼續往前麵走。他的身子一動,身後的聲音又起來了。哼歌的聲音啞了,他不得不站住了,探尋聲音的來源。這個時候他已經有些不冷靜了,那些關於鬼的故事,像流沙一樣漏進他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