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
“徐總以為是我舉報的?”在徐鐵成前幾次不接他電話,他就有此感應。
“是我多慮了麼?”
“是的。”韓遠徑很平靜的說,“徐總會相信我吧?”
徐鐵成沒有說話,
“不是我。”韓遠徑非常平靜的說,“如果是我,我不會不承認。”
徐鐵成還是沒有說話。
韓遠徑說,“徐總,您辦公室裏有一個保險櫃,對不對?”
徐鐵成吃驚的望著他。的確是有,很小的一個保險櫃,外表看起來,是一隻平淡無奇的小櫃子。
“那櫃子不知徐總有多久沒看了?”
徐鐵成的臉色漸變,“你想幹什麼?”
韓遠徑拿出一把鑰匙,“徐總,這個給你。”
徐鐵成看著他臉色發白,他沒有去接鑰匙,“你要幹什麼?”
“我什麼都沒幹。”韓遠徑很坦然,“我隻是發現徐總有那麼一個小本子後,我就直接把它轉移到銀行的保險箱裏了。”
“你——”
“徐總,保存一把鑰匙,比保存一個保險櫃更方便。”
徐鐵成頭上的汗已經滾了下來。“你、你。”
“我做的,僅此而已。徐總,你相信我,真的。”
三個月後,稅務局稽查恒遠的結果出來,恒遠應該補繳稅款達幾千萬之巨。全城熱議,明星企業恒遠,居然犯了這樣的錯誤。企業形象倒塌,加上罰款,所耗不菲,元氣大傷。索性徐鐵成本人沒什麼事,有人說,這也是花了銀子的。否則,那巨額的罰款,從何而來。
有人叫好,有人惋惜,報紙上是長篇累牘的報道,卻無人知道,曾經有一個本子,記錄了更大的事實——那是徐鐵成起家時打點關係的紀錄。現在已經經過碎紙機的粉碎,然後被衝進了下水道。
韓遠徑與徐鐵成又見了麵,徐鐵成的熠熠神采掩去了不少,卻比上次見要平靜了許多。
“遠徑,坐。”徐鐵成去的早了些。
幾聲寒喧過後,徐鐵成說,“遠徑,我要謝謝你。”
“徐總這是客氣了,能相信我就好。”
“也混了這麼多年,總有點社會關係。我找人問過了,他們說,是有人直接把賬目寄給了報社和稅務局,現在這局麵,隻是折了點錢,我算不錯了。”
“我知道,做企業不容易。真要查出來,每家企業都有問題。”
“是啊,水至清則無魚。那個寄資料的人,我也查到了。”停了停,徐鐵成繼續說,“那個本子,我也毀掉了。”
“我倒不大明白,您為什麼要保留那個本子?剛開始看時,我也嚇了一跳。後來發現,都是幾年前的。”
徐鐵成點頭,“的確都是幾年前的事了。那時候自己膽子也小,怕有一天自己說不清楚,就找個本子記下來。後來一是也不做這種事了,二是膽子也大,這本子就再也沒用過,但也沒毀,覺得是自己艱辛創業的一個見證,”徐鐵成說,“其實,那本子,我還真有些日子沒看了。”
“您膽子可真大。”
“你是怎麼發現的?”
“說來話長。有一次您不在,我去辦公室找個急材料,才一推門,就看見她正把這本子往外拿。她那時背對著我,但樣子……”他看了眼徐鐵成,斟酌了下詞句,“不是很舒展,我覺得,她應該不是您授意的。後來,我退了出來,然後重新敲門——她可能是有點慌,也沒鎖,就出去了。我才看到那個保險櫃裏,原來是這個東西。我當時看了看,就直接取走移到保管箱了。再然後……”韓遠徑沒有說下去,再然後就是他們結婚了。
“她是因為這個,而選中你的?”
“不知道。若非是因為舉報,我也想不到她是想動這個的主意。她居然還有這個心機,隻可惜……我如果說一聲‘同情’,不知算不算冒犯?”
徐鐵成聲音低沉,“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我畢竟是她的爸爸啊。”
“這些日子,我似乎漸漸想明白了。她做的一切,都是希望別人關注她。”韓遠徑省略了一句“她也很可憐”,接著說,“她希望徐總多關心她。”
徐鐵成沉默的喝茶,半晌才說,“是因為這個嗎?”
“徐總您有您的事業,她有什麼?母親在時,她是世界的中心。母親去世後,她看似什麼都有,卻一無所有。每個人麵對落差的舉動不同,也許這就是她的。”
兩人沉默。慢慢的,徐鐵成拿起紙巾揩了揩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