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依舊蒼白的臉色,終是在聽完這句話後,多了一分驚色,繼而便是感動,卻還硬撐著一分肅然,“我命令你離開披香殿!”
無憂又是一點頭,決然道,“我自然會離開,等你恢複了,我就離開!”說著,起身向她走去,也不避諱地抓起她的手。
立時抽回自己的手,江芊熠更是驚然,“你瘋了,快滾!”
這是她第一次說“滾”這個字眼,無憂明白她的用意,亦換了一臉肅然,“你為了治那些不相幹的人,寧願自己染病,我是為了自己好友而染病。我若是瘋了,你何嚐不是瘋了?”
她確然是瘋了......江芊熠強撐著眼皮,連眨眼都是迅速完成,不讓自己的意識模糊,不然會像那些瘟疫病人一般,連動彈都難,便不能研製藥方了。
瀕臨死亡,她還是沒有一滴眼淚,江芊熠的臉上還是有一絲的笑意,在此時顯得那麼偉大,卻讓人心疼,“琳荌,我活著就是為了治病救人,打從我學醫開始,我便是一個瘋子了。我若不瘋一回,何來眾人的平安幸福?”
她確然是個瘋子,就算是一隻麻雀中毒了,她也要親自嚐試解藥,以免讓小麻雀受一點苦楚。無憂自詡心愛小動物,卻也沒有她那麼善良,每每見她如此拚命,她總是心疼。
無憂強忍著盈眶而出的淚水,那股心疼,卻因這一忍更是劇烈,“不過是一次挑戰,柔菡,你不必如此認真的。”
不過是一次挑戰麼?江芊熠冷冷一笑,“若說瘋子,京城外還有一個,她姓東方,被人稱作梅仙。自詡醫術高明,江湖人眾皆知,卻也要用我這樣的下下策,隻求治病救人。”
這許是醫者的習慣,哪怕隻有一個病人,哪怕是個微不足道的動物,她們也要拚盡氣力救治,才不負她們所學的醫術。
無憂大驚,怎麼東方縈也與柔菡做了一樣的決定麼?看來她們都是瘋子!回想起曾經的自己,為了研究毒物,也不是自己試嚐,若是說她們是瘋子,她與玉玲瓏、還有何紓,自然也不例外。
每一個成功之人,背後總有許多辛酸之事,她們醫者便是如此,不管學的是哪方麵的醫術、毒術,要學會治病救人、或是毒藥害人,首先要學會救自己、害自己。
昔日學習穴道,不管幾分疼痛,她都是在自己身上一一試過,才能心領神會。如此,才將毒術學得透徹。可惜那第一夜後......
往事不堪回首,江芊熠怕也是如此辛酸吧!
見她還是不走,江芊熠也氣力再強硬,隻拖著仿佛無骨的雙腳而走,輕輕拿起一邊的藥材,與方才配好的藥材混合,研磨的同時,細聲向無憂道,“琳荌,你不能有事,你不僅是宮變的關鍵,你還是唯一能護薇儷夫人的人。我還不一定能研製出方子,若是研製不出而死,你也要跟著我亡。到時薇儷夫人何如?美兮何如?宮變如何進行?你便皆置她們不顧了麼?”
確然,她不能有事,可讓她看著患難好友如此痛苦,心就像在砂鍋中熬製一般,承受著碎裂之痛,亦是緩和了語氣,“昔日我硬要早產,致我與美兮雙雙陷入險境,若不是你,便沒有我和美兮。”
江芊熠嗬嗬一笑,“你與美兮的身子,與昔日我娘喂於你吃的藥也有關,到底是我害了你,殘局也要我來收拾。”
都這個時候了,還要誆騙她麼?無憂正色肅然,“我已然問過何紓師父,她親口對我說,那藥經你的調理化解,身孕滿七月時便已經無礙。那是以毒攻毒的毒藥,亦是你一步步試嚐出來,才敢用在我身上的。”
每每說起此事,無憂總是會流淚,“為著一個初次見麵便損毀你的人,你何來如此寬容?柔菡,你對我做的,我真的無法還你,隻有陪著你研製方子了。我雖是初學,但在一旁幫你取取藥、寫寫方子還是可以的。”
“我不需要你,別傻了!”江芊熠脫口而出,也不看她一眼,早已經紅了雙眼,隻是那倔強的淚水總是不留下來。
她倔強不落淚,無憂卻已經哭花了淡淡的妝容,那姣好的傾城之容,即便毀了妝容,還是有常人不敵的美色,正應了昔日曹仁師的誇讚!
一邊是好友情義,另一邊是宮變在即,無憂卻是片刻不思,隻定坐在木椅之上,“我心意已決,不走便是不走。你如此勞累,瘟疫最多隻能拖一日。成敗明日便見分曉,是死是活,我都陪著你!”
先前還說寧溫雲倔強,她自己何嚐不是如此。江芊熠也沒心思管她,隻默然算是答應了,心下隨即升溫一種暖意。
其實她是希望無憂留下陪她的,但這瘟疫來勢洶洶、死亡幾率極高,隻怕無憂會懼然,所以她一直趕她走。
塞翁之馬焉知非福,興許讓無憂留下還是好事,能讓她更快地研製出藥方,並不是無憂通曉醫理,而是無憂在,她便多一份責任,研製出藥方的決心便愈是強烈。
一邊看著她辛苦配藥、煎藥、研磨,一邊問道,“厲侯可知你如此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