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先天下之憂而憂的想法,也斷然不是那種後天下之樂而樂的人。
但是眼見著這些子民在她麵前露出生命式微的模樣,曾享受過潑天富貴,又曾過過和平安樂生活的她,終究於心不忍。
為了這些生命,這些人來到這世界上是因為什麼,又是為了什麼。
難道就為了受這如同地獄般的苦痛?
“阿女,你在作甚嗎?快到這麵來,小心別被碰到了。”越米看著她在那發愣,忍不住拉了一把。
這一拽,將陳嬌有些遊離的思緒拉了回來,回過神來就見著她的麵前已經裏三層外三層的站滿了人,一個個捧著或者缺了一個口或者有隱裂的大碗,目露渴望地望向她,卻沒有人敢兀自開口,恐怕驚到了貴人,別說換不來糧食,還會挨一頓打。陳嬌心中浮起了一段曾聽到的話:“這般丐戶,小心低氣,服著團頭,與奴一般,不敢觸犯。”
人群中,一個小男孩兒墊著腳,舉著碗努力想往這裏靠近。看出來他已經使出了渾身的勁兒,在這深秋裏衣著單薄,卻也露出了薄汗,臉上露出焦慮的神色。
招了招手,陳嬌稍稍低聲對著在旁邊的汲七說了句話,就見汲七麵露難色,卻最終起身縱入人群將那個小男孩給拎了過來。
這隻是須臾之間的事兒,男孩子落地了才反應了過來,雖然眼神裏流露出惶恐,不過麵色倒是強作鎮定。
人群裏傳出噪雜的響聲,似乎有人在議論著什麼,不過在汲七冷冷的目光下和周圍拿著武器的衙役的保護下,倒是沒人敢輕舉妄動。
越米皺了皺眉,看著湊到了陳嬌麵前髒兮兮的小男孩,“阿女,怎麼回事兒?這小孩子有什麼不對勁兒?”說到後麵,她的眼中已經露出了一股淩厲。
陳嬌側目看了她一眼,心中苦笑不已。
這副模樣真的熟悉的刺眼,這副言語也熟悉至極。
要不是鬼門關麵前走了一遭,恐怕她也是這副傲慢至極,孰視人命於無睹的模樣,但是她到底還是感謝,這人和曾經的她一樣,對上了心的人都護得緊,雖然因此會傷及無辜。
擺了擺手,示意越米不必緊張,她摸了摸有些忐忑卻仍然緊緊攥著碗的男孩子的頭,身子不便她便沒有低腰,而是嘴邊含著笑,安慰著說:“你今年多大?叫什麼名字怎麼就你出來領米?”
莫棋此刻抿著嘴,望著眼前朝他笑得溫柔的女子,心裏浮現了阿娘的話:“阿棋,你在外麵切記不要多話,遇到了貴人千萬不要湊到前麵,這些貴人看著和藹,可是裏麵卻是不知道是什麼名堂。”說這話的阿娘的神色多有怨懟,將他的手攥得很疼她都不知道。
而他看著毫無所覺的阿娘,知道她看不到他的疼也感受不到,因為她的心中都被恨填滿了,特別是從來沒出現在他生命中卻給他生命帶了盡是痛苦的男人。
但是他卻無法恨阿娘,盡管更多的時候,她是恨他連帶著他,但是畢竟她清醒的時候,還是將他當做寶貝。
於是,他低下了頭,聲音也低得幾不可聞:“我叫阿棋,棋子的棋。今年四歲了。阿娘病了,家裏的米也沒了,隔壁大叔告訴我城西有粥,我就過來領了……”男孩子因為長期以來的饑餓,身子已經皮包了骨頭,顯得腦袋格外的大,加上虛弱的聲音更襯得羸弱不堪,說到最後,聲幾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