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望去,天漸漸破曉,淡青色的天空鑲嵌著幾顆殘星,大地朦朦朧朧的,如同籠罩著銀灰色的輕紗。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岩石和薛姨竟然聊了一個晚上……起身,岩石想先行告辭了,他要去找代勝財的情人桑慧。
胸針在手中握得有些緊,岩石的手心硌得有些疼。
薛姨看岩石想走,她也慌忙站了起來,沒說話……臉上掠過一絲憂愁和哀傷。看她這麼大年紀了,家裏無兒無女,每天還忍受著雇主的謾罵和挑剔,這又是怎樣的一種生活?家,對於她來說,早就是一個遙遠的詞彙……岩石的心,突然有些痛。剛剛對她是恨,可現在心中卻湧過一陣陣的憐憫和悲傷。眼前的薛姨像極了自己的奶奶,她們都老了,並且都有著不堪回首的往事和苦難。
岩石在原地站著沒動,良久才走向前來,他想對薛姨說點什麼,可話到嘴邊卻不知如何說起,因為腦海裏全是代珊珊跳樓後的情景——岩石又痛苦地閉了下眼睛,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他隻好將頭轉向一旁。視線正好落在一本打開的相冊上,想起來了:岩石在窗外偷偷看的時候,薛姨當時正背對著自己翻看相冊,應該就是這本破舊的影集了,裏邊的照片泛黃,印證了歲月的滄桑和流逝。
目光正想挪開的時候,岩石卻突然愣住了,驚得半晌回不過神來。是的,相冊正中間的一張相片引起了他的注意:這是一位20多歲的女人,紮著馬尾,正滿臉笑意地站在陽光下……這人看起來有些熟悉。岩石的眼睛眯起,緊緊地盯著那張照片,並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蹲下身體,手指慢慢撫摸著照片,岩石似乎尋到了一絲溫暖……
看岩石的動作有些奇怪,薛姨的聲音裏透著納悶:“孩子,你這是怎麼了?”
“哦,沒怎麼,我看這人有些麵熟,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岩石的聲音很低,從喉嚨裏擠出了一句話。
薛姨盯著照片,眼神發怔:“唉,這就是我媳婦,她說要出去尋找孩子,可沒想到再也沒回來……現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什麼,她就是您的媳婦?”岩石微微一怔,他的目光又落在了照片上:雙眼皮,圓臉,嘴角微微揚起……她看著好熟悉,好親切,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熟悉,真的好熟悉……”岩石喃喃自語,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照片上。看著看著,眼前的照片突然換成了另外一張臉,胖胖的,眼睛大大的,她正揮舞著強有力的胳膊毆打奶奶……啊!那是自己的母親。
當母親的臉和照片上的笑臉重合後,岩石差點跌坐在地。嘴裏發出一陣輕喝,搖著頭,眼淚無聲地滑落了下來。
簡直難以置信,難道薛姨的兒媳婦正是自己的親生母親,那個被拐賣到山寨裏的女人?看到岩石神奇異常,薛姨再也忍不住了,她雙手扶住岩石的肩膀,聲音裏透著疑惑和納悶:“孩子,你究竟怎麼了?”岩石無言,淚水如泉湧般噴湧而下,腦海中那張胖胖的臉和照片上的人再次融合成一個人。
“母親,我的母親……”岩石的聲音微顫,此時他的心情已無法用語言來描述。
聽到岩石喃喃自語的聲音,薛姨的身體猶如過了一回電,她像一截木頭似的站在原地,老半天沒回過神來,終於把事情想明白了……薛姨突然拉起蹲在地上的岩石左看右看,嘴唇翕動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凝視良久,當她渾濁的眼淚順著臉頰緩緩而落的時候,薛姨再也忍不住,突然一把將岩石攬在懷中,號啕大哭起來:“我可憐的兒啊!”
岩石動容,此時的他已確定無疑,照片裏的女人正是媽媽年輕的時候。如果是這樣,那母親早年曾是薛姨的兒媳婦,自得知女兒莫名消失後,兒媳婦踏上了尋找女兒之路……可人販子卻利用她尋女心切的心理將她騙到了偏遠的山寨,被奶奶買走做了岩家的媳婦。
天啊,他和依靈竟然是同母異父的姐弟啊!
等兩人哭夠了,岩石這才將母親的事情和盤托出。薛姨也終於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不過,當得知兒媳婦早在15年前就已莫名死亡的消息後,薛姨悲痛欲絕,這對她來說無異於是晴天霹靂。冥冥之中,她總以為媳婦還活著,終有一天會回到自己的身邊。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兒媳婦早就死了,原來她早就客死他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