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承長歎一聲:“無所謂了,你反感抑或喜歡,書蘭都跟著他去了,生相從,死相隨,從來沒有後悔過。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他都是你女兒的丈夫,你外孫女的爹。我們不要吵了,不要再讓這些無謂的事打擾了他們的清靜。”
昊承一說“外孫女”,傅征的目光就落在一直低著頭跪在墳前默默燒紙的若源身上。墓碑上的碑文是以若源為立碑人寫的。這個從她出生他就一直沒有認真看過幾眼的外孫女,現在已經是孤兒了啊。“麵子和驕傲到底有多重要,才可以讓親情如此冷漠”,昊承的那句話突然震動了他。那一刻,他望著這個一身麻衣孝服、依在奶娘懷裏的小女孩,有同情,有憐惜,也有一點歉意。
而此時的若源,在失去雙親的巨大哀痛中聽到傅征與昊承的這番爭執,對這個外祖父隻有厭惡的情緒,而對昊承是從心底裏漲滿了敬愛。
“拜祭過了,我們走吧,”傅征對毓福晉說,並看了若源一眼:“你去帶她一起走。”
毓福晉就走到若源身邊,去牽她的手:“走吧,孩子,我們回家去。”
若源立即脫開她的手,身子貼到書蘭的墓碑上:“我不走,我不會跟你們走的,我要跟我爹娘在一起……”
毓福晉哀歎著對傅征說:“你讓她跟她的爹娘多待一會吧。”
傅征點了點頭,就對他的貼身侍從吩咐:“阿泰,你在這看著那孩子,天黑前帶她回府。”
“是。”年輕的侍從應聲遵命。
“若源不能跟你們走。從今以後她由我來照顧。”昊承衝著傅征夫婦倆的背影喊。
傅征“哼”了一聲。這不是笑話嗎,他的外孫女幹嗎要由一個不相幹的外人來照顧?傳出去還不讓滿朝文武認為他傅征絕情冷血到連一個八歲的遺孤外孫都不肯收養。所以,他根本沒有把昊承的話放在心上。
就這樣,在昊承、奶娘、圖敏以及那個阿泰的陪伴下,若源在墓地一直靜靜地待到了夕陽落山。
阿泰看天色不早了,而若源好像還沒有離開的意思,忍不住上前催道:“若源小姐,你看是不是該回去了?大人和福晉都在家等你呢。”
若源沒有理他。
昊承對阿泰一揮手:“你回去吧。我在這陪著她。”
阿泰皺起眉頭:“可是,王爺,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就算天黑了,入夜了,隻要她不想走我也會陪她待到明天早上。還有,”昊承盯著他再次強調,“我說過了,我不會讓你帶她走,你聽不懂嗎?”
“王爺,奴才奉命行事,求王爺不要讓奴才為難。”阿泰一臉鄭重地說。
“我不想為難你。你隻管回去複命,就說我不準,你也沒有辦法。”
“王爺……”
阿泰急得上前一步。圖敏伸手有力地一攔,不準他靠近若源。
“你走不走?”圖敏不客氣地說。
“不帶她回去,我沒辦法向大人交差。”
“那是你的事。”
阿泰瞪著圖敏,無可奈何。半晌後,隻好悻悻而去。
天色越來越暗,空氣裏的溫度也越來越低。昊承看著暮色下那個小小的白色身影依然跪在雙親的墓前不動,忍不住蹲下去握住她那雙小手,才發現她的雙手是冰冷冰冷的。他心疼地用自己的手緊緊包住那雙小手,溫柔地開口:“若源,我們走了,好嗎?晚上很冷,你的爹娘看到你這樣受凍,在天上也會心痛死。”
昊承見若源不說話,隻是睜著一雙哭腫的眼睛望著他,就繼續道:“以後你什麼時候想來這裏看你的爹娘,我都會陪你過來。你娘臨終前把你托付給我,你……願意跟我過嗎?”
迎著昊承溫和而誠摯的目光,若源淚光閃爍地點了點頭。
他感動地把她往懷裏一攬。那一點頭裏,包含著這個孩子對他所有的信賴和依托。他牽她起來,但是因為跪了太久,她的雙腿一時無法站立。於是,他背起了她。
昊承不想讓若源再回去麵對那個空蕩蕩的家。那已經是一個物是人非的傷心之地,絕對不能讓這個孩子再觸目淒涼。所以,那天晚上,他就把她帶回了王府。奶娘帶了若源八年,若源離不開她。昊承便把她也留在府裏,讓她繼續照顧若源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