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源永遠不會忘記,在她的生命裏曾經有過那樣一段單純而溫暖的時光,那雙手牽著她長大。那個她叫作“阿瑪”的人,並不是她真正的父親,卻給予她絕對不少於一個親生父親的近乎寵溺的愛。“阿瑪”這個稱呼,剛開始的時候她還真叫不慣,甚至在心理上覺得別扭。她自己有父親的不是嗎?雖然他不在了,但在她心中父親的影子卻一直深刻。所以,她曾對那個“阿瑪”說:“我可不可以不叫你阿瑪,還是像以前一樣,叫你承叔,好不好?”
昊承望著她有些無奈地一笑:“我們的關係是由皇上定下來的,恐怕在人前,你確實要喊我一聲‘阿瑪’,因為我就是用這個身份才把你留在身邊的。但是,私底下,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你當然還是可以喊我‘承叔’。我知道,我不可能取代你父親在你心中的地位,也根本沒想過取代,但我想至少我可以做一個很好的副職……”她不禁笑了笑:“原來,義父是父親的‘副職’啊。那麼,如果你做不好,我是不是有權利開除你呢?”他怔了怔,微笑著點頭:“是,你有權利,但首先你得讓我上任。”
昊承明白,一個心裏位置的擔任遠比一個名義父親的角色扮演重要許多。那個位置,一旦“上任”了,就是一輩子的事,他永遠都不會讓“開除”發生。即使是個“副職”,他也會做到最好。他自己沒有當過父親,並不十分了解一個稱職的父親包含了哪些標準。他為“父親”那兩個字注入的,隻有愛,很多很多的愛,尤其是對一個讓他心中背負著虧欠的孩子。他恨不得把全世界的愛給她。
在漸漸習慣新的生活環境後,若源發現郡王府是另一個溫馨可愛的家。在這之前,昊承對於她就已是一個熟悉的人,所以他們感情不用從零開始。但她也沒有想到從叔侄到父女的感情升華竟會發生得這麼快。昊承對她無微不至、無可挑剔的好讓她幾乎要把他從那個“副職”提正。他牽著韁繩教她騎馬,然後帶著她在郊野奔馳;他手把手地教她練劍,用她親生父親遺留下來的那把劍;他和她下棋,每次他都會毫不客氣地贏她不隻一棋半子,盡管他們之間的規則一直是贏家才要接受懲罰;他陪她坐在屋頂上看星星,告訴她逝去的父母就化作了天上的星星也正看著他們,看得最後她靠在他手臂上睡著。在若源以後的生命裏,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一段單純而幸福的時光。兩顆心貼近得沒有距離,即使是真正的骨肉至親也未必能夠如此。
也許,一個孩子的心本來就是這麼簡單,容易忘記悲傷,容易得到滿足,容易沒心沒肺得快樂。
除了昊承,府裏的圖敏一家人也帶給若源很融洽的親切感。圖敏與昊承年齡相仿,兩人在人前是主仆,私下是好友。所以,若源叫他一聲“圖叔”。他的妻子子涓也在王府裏當差,管理王府裏的一些閑雜事務。他們有一對可愛的兒女。兒子叫阿祁,比若源小一歲,是一個非常活潑機靈的小男孩;女兒叫阿繡,才兩歲大。平常時候,若源喜歡和阿祁在一起“沒上沒下”地嬉鬧,而阿祁也從來是把她當玩伴,而不是小主人;她也喜歡和涓嫂聊天,逗逗她還在繈褓的小女兒。還有琴依,雖然她隻是昊承身邊的侍女,卻同樣也是一個溫柔親切的、很能照顧人的大姐姐。在郡王府,最讓若源感到舒服的地方,就是這個家沒有嚴格的主子下人的階級之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沒有被身份地位阻隔得那麼遙遠。而這種溫情良好的氛圍,都是源於府裏有一個性格平和溫潤的主人。
日子就這樣平靜而溫馨地過去了四年。直到王府有了一個新成員的加入,一切仿佛開始發生了變化。
那天,早朝結束後,昊承就被皇上召到乾清宮覲見。
“昊承,朕今天召你過來,要談些什麼,你心裏知道嗎?”皇上問。
昊承搖頭:“臣不知。”他隻知道私下召見應不是為了公事。
“你多大了?”皇上又問。
昊承一怔,回答道:“臣三十一了。”
“三十一,已過了而立之年,你覺得自己還年輕嗎?”
昊承低下頭無奈地一笑:“臣早就不再年輕。”
“不要說一個王室子弟,就算一個普通的平民男子,到了這個年紀,也該有好幾個孩子了。可你膝下還一個子女都沒有,朕都替你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