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離開後的事情並不是那樣簡單,他們沒有過上平靜的生活。時代的變遷,動蕩的政局固然是不可抗力的因素,而戰爭的殘酷遠遠不足以牽強地解釋他們這樣輕易地結束自己的生命,或許在我看來,這一切還是因我而回到終點,就像一切的孽緣因我而起一樣。
但我終將無法知道自己身後的事,就算是利用夢境也無法還原我沒有經曆過的事,細細想來,我還是不要經曆的好,一個人麵對他們兩個的死……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心底深處質疑:如果我沒有選擇以這種極端的方式來結束這一切,他們會不會有不同的宿命?
可是,世界上不可能有後悔藥,不可能讓我重新再做一次選擇,就算可以重新選擇,也是過了一百年的輪回,而當時那種屈辱的悲憤與絕望真正不可挽回,無法忘卻時,我可能還是會選擇以死來明誌。
是我,都是我,大少爺一定是抱著我浮腫的屍體哭得痛不欲生,我們本來可以羨煞旁人地做一對戲水鴛鴦,而他隻能在荷花池邊上跪著回憶我們的過去。二少爺第二天酒醒來不一定意識到自己造了什麼孽,說不定是院子裏的騷動才會引起他的駐足留意,而他將看見麵如死灰的大少爺和握著桃木簪安靜地再也不會躲開他的小桃。
之後的事我不敢想象,我寧願相信大少爺什麼都沒有猜到,他隻是怨恨這瓢潑的大雨,這有著青苔的池邊,這殘忍的命運帶走了他的未婚妻。二少爺也沒有傻到公開自己的罪行,他會不會活在內疚中?會不會心虛地走過去安慰他的哥哥,而從此他們的關係沒有以前那麼緊張了,但是他始終會發現,小桃的手腕上沒有了那根紅線,屬於他的紀念。那一刻,二少爺會不會有一點心灰意冷。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這一切都沒有在夢裏出現,我隻是這個故事的一個配角,受不了所有殘酷的情節安排,沒有勇氣麵對兩個主角的搶戲,所以決定中途罷演的不負責任的臨時演員。
我慚愧地連殺青都不願意出場,但是可能是命運這個導演太看好我,不肯輕易放過我,它給我安排了續集,在續集裏複活重生,在百年之後再次遇到了男主角。那麼,這次我是不是該珍惜每一次試鏡,每一個場景的拍攝,盡力演好這個角色。因為這是額外的恩賜。
我泣不成聲地趴在玻璃櫃前,穆宇飛一定是嚇壞了,他順著我的目光也將視線定格在那張舊報紙上,很快他就拍著我的肩膀說:“笑笑,隻是同名而已……”
“我都不怕,你哭什麼啊?”越來越多的人群聚集過來看我,真是狼狽得要死,可是,我還是沒有挪步。
你當然不怕,你又沒有前世的記憶,你隻是和大少爺長得一模一樣而已,你現在怕的是:這個小丫頭怎麼回事?她怎麼多愁善感到這個地步,再把眼淚抹在人家昂貴的玻璃櫃子上,管理員大叔真的要過來把我們一起綁過去了,以危害文物的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