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還有一戶人家，也是翻來覆去睡不著。
“娘！您還在想呐？快著點睡吧，明兒還得擺攤呢····”趙永勸道。
大床上的趙大娘便說：“永兒啊，這事兒，你到底咋想的啊？給娘說個實誠話！”
“娘！”趙永幹脆從小床上翻身坐了起來，急道：“我不是跟您說了嘛！咱不能做這樣的事兒！－－－－難不成，您動了心？”
“哪能，哪能？”趙大娘便揮手道：“你這小東西，還疑上你娘了？”
趙永便苦笑不得道：“我這不是被您給逼得？一遍遍問！”
趙大娘便歎道：“我不是擔心你嘛，年輕人最怕經不住人家引誘···那眼皮子淺的三兩個錢兒就給迷住了眼－－－－就是再多我們也不能做那昧良心的事兒！”
“知道，知道！”趙永一疊聲答道，“您隻管安心睡著便是！我既不是那眼皮子淺的，更不是那昧良心的，誰對咱好，誰是咱的恩人，我心裏明鏡兒似的－－－－您可放點兒心了？”
趙大娘便笑起來，“好，好，隻要你心裏有數便好－－－－我們趙家人，不許做那些見不得光的不得好死的事兒！得對得起你九泉之下的爹！”
趙永這下卻沒有答話，心裏像被什麼堵著似的，那床單兒頓時變做荊棘野刺，渾身便火燒火燎地疼了起來。
阿曼次日便和曉青曉梅背了四十來斤的河田四鮮往城裏去，本來想要再多做一些，奈何捕的太少，阿章叔那裏的魚蝦螃蟹也所剩不多，好不容易才湊出這麼些來。
開張這些天來生意很是不錯，阿曼隻得增加了供應量，趙永便不去碼頭上工了，天天挎著籃子往各家酒館送貨，趙大娘也在夜市裏支了一個攤子，漸漸有了些名聲，眾人都知道那“曉記”的黃鱔泥鰍是為一絕。
前些天阿曼算賬，發現賺了不少，便給趙大娘母子倆一人發了三十文錢的獎金，倒是喜得二人嘴都合不攏了。
到了趙家，把姐姐們一介紹，趙大娘便親熱地拉起兩姑娘，使勁瞪大了眼睛細看，一邊兒笑道：“哎喲，多俊的孩子···”一邊伸出手來去摩挲那兩隻光溜溜的小手，倒把曉青曉梅嚇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哎喲，娘！您又來了！”趙永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尷尬地拉開趙大娘，對老板的姐姐們不好意思道：“您二位可別介意，我娘啊，見著年輕姑娘們就撒不開手了····”
阿曼拍著額頭無語狂笑，這趙大娘千般好，就是一樣，隻要一見著姑娘便想到自家兒子已年過十六，愣是要拉著人家問長問短，祖宗十八代通通打聽一遍，恨不得立時搶了回來做媳婦。
趙大娘也難為情地扯著嘴角笑了一笑，隻聽那趙永對阿曼道：“我說東家”－－－－自發了獎金以後，這稱呼便也更了－－－物質獎勵的力量啊，往往比精神獎勵來的顯著的多，“咱還是得多增加這黃鱔和泥鰍－－－－那魚片什麼的，我聽說已經有人琢磨出來方子，開始做著賣了，雖然味道還及不上咱們－－－－咱們靠的還是那稀缺貨，昨兒個好些人沒買上，說等著今天，就要黃鱔和泥鰍呢！”
阿曼便思忖道，看來靠自己一家人抓黃鱔是不行了，還是得發動鄉鄰，要是能變自力更生為定點收購的話，說不定還能更輕省些呢····是該好好定個發展規劃了····
便衝趙永笑道：“是這麼回事！回頭我就好好琢磨琢磨去！這邊啊，還得靠你和趙大娘鞏固客戶，您二位可是曉記的大功臣！”
趙大娘便謙虛地笑道：“這還不是靠著東家你！要不是你看上我們，我們上哪去一月掙上這許多錢？我這老婆子打定了主意，便好賴跟著東家了，隻盼著多攢些錢，給我永兒娶個賢惠的媳婦兒，我這輩子便心滿意足了！就是到那地下去見著他爹，也能挺著腰杆兒跟他說，我沒辜負你的囑托！”說著便又去抹淚花。
趙永便心疼地摟著娘說道：“您隻管放心！過不兩年兒子定讓您過上好日子····我還要賺錢把您這眼睛治好呢，讓您清清楚楚地看見您那漂亮的兒媳婦！”趙大娘便笑著錘了兒子一把。
阿曼微笑著看著母子倆，心中感慨萬千。隻是到了下午收工，那心中的激蕩才打起了一圈圈問號－－－－
賣完了貨往東大街走去，“曉記”便在西頭地大槐樹地下，攤子跟前兒那麼眼熟的身影在同趙家母子說話，還一副親切熱絡的樣子？
阿曼便悄然側身隱到一架糖葫蘆架子後頭，仔細看過去－－－－那人就是換成女裝我也認得！福臨酒肆的邱掌櫃，你真是賊心不死啊，居然找到這裏來了！
那邱掌櫃正自唾沫橫飛：“大嫂子，你想想，你一天才多少的利潤？頂天了能給你一成利！那丫頭我知道，精明的很，能讓你賺了錢去？”
趙大娘不緊不慢地笑道：“您這話可讓人糊塗，哪家鋪子能給夥計一成的利潤？那東家買魚買蟹的難道不花錢？那些油鹽醬料難道便宜？那東家辛辛苦苦送貨來，難道不為著賺錢，是跑著玩兒？哦，照您這麼說，你倒能不要利潤，把錢通通給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