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葉對根的情意 (1 / 1)

我出差歸來,發現母親整天心神不寧,飯吃不香,覺睡不好,精神狀態極差,人也瘦了許多。

看著母親這樣,我差點掉下淚來。

妻子見狀說,我已經帶母親上醫院檢查過了,醫生說沒什麼病,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我白了妻子一眼,沒好氣地說,怎麼了難道你不清楚?

你什麼意思?聽你的話分明是在責怪我沒照顧好母親是不是?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明白就好。

你這人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這段時間來為了照顧好母親,我準時下班,連麻將都不打了,每天都給母親做合口的飯菜,我做錯什麼了?妻子似乎很委屈。

喲,你誰呀!天下第一賢妻良媳呀!你什麼德性我會不知道?我不依不饒。

一張嘴,兩層皮,好話壞話都是你,有媽在,我懶得跟你吵。妻子看了母親房間一眼,放低了聲音說。

父親過世得早,母親為了把我們兄弟姊妹拉扯大,供我讀書,沒過上一天好日子。我大學畢業後,在城裏成了家,打算把母親接來一同住,剛開始她一直不同意。我知道她是擔心我負擔重,靠工資吃飯,買房還欠著一大筆貸款。沒辦法,我隻好借口說工作忙,女兒沒人照顧,如果她不來我們請保姆也得花一筆錢。好說歹說,母親總算願意進城了。

妻子是一個特別講究的人,家裏的地板經常是擦了一遍之後,站起來反複察看有沒有擦不幹淨的地方,如果有又重新擦一遍;客人進門必須換鞋,客人走後她一定把鞋洗了才安心;所有的物件擺放得井井有條,要是誰放亂了,準會挨一番嘮叨。為此,我和她約定,在母親來的時候,她得改改這個習慣,遷就母親些,不要讓母親覺得不自在。現在看來,肯定是她的老毛病又犯了,要不,母親身體好好的哪來的病?母親雖然年紀大了,但從來還沒進過醫院呢!

看到妻子不說話了,我也隻好住了口。

第二天剛好是周末,為了讓母親高興,我們打算帶母親去公園散散心,母親卻不肯去,說外麵風大。正在為難的時候,機靈的女兒說奶奶不去我也不去,我在家陪奶奶。最後母親還是拗不過女兒。

從公園回來,也沒見母親有絲毫高興的跡象。當然我已經從女兒那兒了解清楚了,妻子確實已經改掉了她那講究的習慣,在家裏母親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並沒有使母親感到不自由。

接著,妻子帶著母親去購物,大包小包地買回了很多母親的衣物。過了兩天,又帶著母親去了老年健身活動中心……

但是,一切辦法都想盡了,母親還是老樣子,整天唉聲歎氣,並且日漸消瘦。問她,她想說什麼卻又沒說。

我著急得嘴都起泡了,但也是幹著急沒有辦法。我和妻子甚至暗暗商量,是不是應該為母親找個老伴。因為畢竟我們是兩代人,存在著年齡差距,母親的內心世界並沒有完全向我們打開,也許有些話不方便跟我們溝通。

這天,母親終於對我說,二狗子,我還是想回鄉下去,地裏的白菜該下種了。

我知道這絕不是母親要回鄉下的真正原因。

我說,媽,你都在地裏刨食辛苦大半輩子了,你一個人能吃多少白菜?多少糧食?我們現在不愁吃不愁穿的,養得起你。是不是我們哪些地方做得不好,惹你生氣了呀!

二狗子,哪會呢?看到你們一家和和睦睦,我就放心了。你是不知道呀,那煤煙嗆得我整天心慌慌的,晚上也睡不著覺,你還是讓我回鄉下去吧。

原來母親是不習慣城裏的煤煙啊。

聽了母親的話,我突然想起家鄉的炊煙來。小時候,母親每天早上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灶火燒好,我們出門時,那炊煙便深情地繚繞在屋頂上,就像母親深情的祝福送我們遠行。以至於當我讀到“人間煙火”這個詞時,就會怦然心動。在我心裏,炊煙是跟幸福、溫暖連在一起的,有炊煙的地方就有家園,有家園就會有人間煙火和人間的幸福。同樣是煙,但城裏的煤煙和工業煙很是嗆人,與鄉村溫柔的、人情味很濃的炊煙比較起來,顯得有些生硬和冷酷。

我沉默了。母親與其說是不習慣城裏的煤煙,不如說是對那一方親密接觸了大半輩子的故土至死不渝的眷戀,是一種“落葉歸根”的企盼,是一份綠葉對根的情意啊。

“不要問我到哪裏去,我的心依著你;不要問我到哪裏去,我的情牽著你。我是你的一片綠葉,我的根在你的土地”。我決定把母親送回鄉下老家去,回到那一方適合她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