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如刀,一寸一寸地把時間削短。

水秀做好晚飯,坐在灶房門口一邊麻利地撕著下午從土裏掰回來的苞穀棒子,一邊不時地朝著門前的小路張望。不一會,她的旁邊就壘起了一座小山,那已經撕去葉子的玉米像一排排整齊雪白的牙齒,在對著水秀微笑。

可是水秀的心情卻怎麼也好不起來。

天已經黑了黑盡,男人春和還是沒回來。

水秀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春和迷上的賭博。春和隻是說去打工賺錢。水秀就相信了。

當初,之所以死心塌地嫁給春和,就是看中他為人誠實。那時候,喜歡水秀的人除了春和外,還有秋平。但秋平有些滑頭,一張嘴能說會道,能把樹上的鳥哄下來。

在農村,人們最不喜歡的就是耍嘴皮子的人。說那是花花腸子花花心,靠不住。秋平曾死皮賴臉地求水秀嫁給他,並承諾說可以給她一輩子的幸福。

但水秀最終還是選擇了誠實的春和。

開始,春和出去十天半月就會回來一次。一回到家,也不管什麼時候,就把水秀抱上床如狼似虎地做,隻差沒把人做死。有時,也為水秀帶回一兩件花花綠綠的衣服,說是城裏最新流行的款式。水秀一試穿,不是前麵開口太低,就是後麵沒遮攔。水秀雖然不敢穿著出門,但心裏甜絲絲的。有個知冷知熱的男人,水秀很滿足。後來情況發生了一點變化,春和每每回到家,總是蔫蔫的,連做那事都失去了興趣。水秀想可能是男人做活太累了,就用女人全部的溫柔,試圖喚起春和昔日的激情,但效果總是不理想。

水秀就說:“不要去了吧,就少花點……”春和便瞪著眼睛凶狠地吼道:“你知道什麼,男人的事你少管!”一副十匹馬也拉不回的架式。

水秀知道春和賭博已經是一年以後的事了。有人告訴水秀說,春和賭博欠了一屁股的債,沒臉回來了。開始水秀不相信,後來又有人說了幾次,水秀才知道是真的。水秀就去找春和,說:“回家吧,隻要你回心轉意,欠賬我們慢慢地還。”可是春和已經鐵了心,他說在哪裏跌倒就要在哪裏爬起來。

轉眼間,桃花開了,溪水綠了,布穀鳥在籬邊的竹林裏咕咕地催春了,男人春和還是沒回來。

風漸漸地大了起來。

春和看來是不回來了。水秀今天晚上注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水秀歎了口氣,收拾家什準備關門。

就在這時,水秀終於聽見了腳步聲。腳步很急很亂,像一個急著趕路的旅人。水秀的心突然怦怦地跳得厲害,但她卻裝著沒聽見,自顧埋頭收拾家什,理也不理。

腳步聲在水秀麵前停住了。水秀感覺有些不對勁,一抬頭,手中的家什“哐啷”一聲掉在地上。

“你……”站在水秀眼前的人,竟然是秋平。

“嘿嘿,”秋平狡黠的笑聲像貓頭鷹的怪叫,令水秀打了個冷戰。

“是春和叫我來的。他賭博欠了我很多的錢,這些錢多得怕他這輩子也還不清。我們達成了一個協議,我要人,不要錢,隻要他答應讓我帶你走,那些賭債就一筆勾銷。我現在就是來要你的。我說過,隻有我才能帶給你一輩子的幸福。”秋平死死地盯著水秀說。

水秀一下子感覺整個身體被抽空了,靈魂也似乎遠離身體而去。過了好一會,她才像從一場大夢中醒過來一樣,抱著門枋大哭。

過了好一會,水秀哽咽說:“好吧……進去吧。你要怎樣就怎樣。”

天完全黑了下來。剛才還滿天的星星突然間隱去了蹤跡。一切都隱藏於黑暗之中。夜很沉,很沉。

第二天,有人在村邊的池塘裏,發現了水秀的屍體。

人們聚在一起議論了一陣,就推斷說,應該是不小心失足落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