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之三十三 李彥直床頭捉刀(1 / 2)

賓鬆和盧複禮在甲板上糾纏扭打,哈羅德和霍伯特都坐在那裏看笑話,倒是那個修女首先站了起來,叫道:“快拉開他們,快拉開他們!”聲音竟有些嬌嫩,似乎竟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子。

卡爾森帶著阿拉貢等四五個人,好容易才將兩人拉開時,賓鬆肩頭上的貂皮已經被扯得斑斑駁駁,腳上的木屐隻剩下一隻,盤龍拐杖也滾到一邊去了,盧複禮的衣服也是皺皺巴巴的,帽子歪在了一邊。賓鬆看看自己覺得吃虧,指著盧複禮叫道:“把他丟到海裏去喂鯊魚!”!

那個修女聽見捂住了嘴叫道:“噢,主啊!不要!不要再殺人了!”

這時哈羅德身後那個黃種人低頭和他耳語了幾句,哈羅德就站了起來,攔住要動手的阿拉貢等人說:“等等。他們中國人有句話:兩軍交戰,不斬來使。這人是那個孝廉老爺派來的使者,我們就這樣殺了他,會被他們中國人笑我們沒開化的。”

賓鬆叫道:“難道就這麼算了?”

霍伯特也站起來說:“還是先將他關押起來,我們先商量一下,再看看怎麼處置他。”

他們這幾句對答說的都是佛郎機話,都沒有翻譯,所以盧複禮就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隻是見他們幾個人互相咕嚕咕嚕說了幾句,就有人將自己押回了小木屋,下船時有幾個黃種人迎麵要上船,其中一張臉盧複禮竟覺得有些熟悉,但那人卻對他視而不見,盧複禮一時也想不起那是誰,隻是心中將這張臉牢牢記住了。

賓鬆又將他關了一天,不給他飯吃,算是折磨他,到第二日卻有個人來與盧複禮套近乎,給他帶來了一點幹撈麵條,那人自稱是福建人,與他閑聊,盧複禮餓得正有些頭昏,但想起李彥直的囑咐,便想:“他是來打探消息的!”便假裝沒識破,且吃麵,也與對方閑聊,“不經意間”泄露了一些澎湖的“戰力”,那人歎道:“不知道朝廷什麼時候能重整海防呢!那樣我們就不用被這些番狗欺負了。”

“放心!”盧複禮道:“朝廷已經下令恢複澎湖巡檢司了。會在澎湖和大員各設一個千戶所,現在澎湖的士兵和槍炮船隻都已經到齊了,大員那邊也到一半了。等兩所建好,就沒海盜能通過這道海峽了。”

那人假意喜道:“那就太好了!”又聊了一會,覺得沒什麼可套的就回去了。

次日賓鬆又將他提了過去,這次賓鬆卻不開口了,由霍伯特對盧複禮說:“我們經過商量,決定先派人去見見你們的孝廉老爺。我們約定一個時間、地點,讓我們和孝廉老爺麵對麵談。大家也許有什麼誤會呢,希望能把話說清楚,免得發生不必要的衝突。”

盧複禮瞪了他們一眼,心想:“你們當著我們的麵殺人放火,還能有什麼誤會!”不過想想他們若肯和談,己方的目的也就達到了,口中卻道:“我們孝廉老爺不一定會答應你們的。”頓了頓又說:“不過如果你們要想我們孝廉老爺見你們一見,最好準備一點禮物,那樣孝廉老爺也許會考慮一下。”

賓鬆哈羅德等一聽都大笑起來,說:“果然是中國的官員啊!”

就派人去船艙搜尋了一份禮物,讓阿拉貢帶去賄賂李彥直。

“哦,還有禮物啊。”李彥直笑了笑,罵盧複禮道:“我都還沒做官呢,你就在外國人麵前敗壞我的名頭!”

盧複禮說道:“不貪汙不納賄,不像本朝官員啊。我怕他們懷疑,所以才那樣說。”

李彥直搖頭苦笑,又問:“那你是回來時遇到林道乾的?”

“是啊。”盧複禮說:“他們是將我們的船夫也放了,又把那艘小船還給我們,我們準備開船時,林道乾也是來監視我們的人之一,找了個空隙就走過來,壓低了聲音跟我說了那句話。我再要問他什麼時,他又走開了。”

林道乾當時說:“別看我!告訴三公子,有倭奴做向導!小心!”

所以盧複禮也就沒看他,而此刻李彥直卻陷入了沉思。

“怎麼又有倭奴的身影?這件事情會不會和二哥有關呢?若是有關,那麼這麼多的事情究竟是否指向一個什麼目的?”

雖然已經了解了盧複禮出使的詳細過程,可他仍然沒能抓到到這件事情的關鍵點在哪裏。

“看來還得再和林道乾取得聯係。”李彥直想,這時他又深感身邊乏人,盧複禮這一次雖然能不辱使命地回來,但這固然是李彥直用人用得好之外,也有幾分運氣成分,再要他去一趟敵船,他也不見得能辦成這件事情——因為這不是一件有具體目標和具體實現途徑的任務,而是要去打開一個新的局麵,開發出尚未知道是否有的消息。他覺得,賓鬆的船隊中可能有著比這次戰爭的勝負更重要的信息!但要如何才能挖掘出這些信息呢?這就需要一個極其敏銳的人,一個信息麵掌握相當廣的人,一個在某些方麵有特別素養的人,一個不是隻會跑腿辦事而是要懂得如何開創局麵的人!隻有這樣的人,才有可能發掘到一些普通人得不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