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庵隱在半山的密林間,遠離鬧市,即便是初一,十五這樣的日子,也少有香客。相較城中香火旺盛,人來人往的庵廟,倒不失為一個清修的好去處。念春宵隨祖母在此住了大半個月,好不逍遙自在。
這一日,祖母與住持師太品茗參禪,念春宵便帶了映月在庵裏閑逛。庵裏的景致取之自然,所有的林木與上山途中看見的一般無二,矮小的灌木也隻略為修剪,零星地開著或白或黃的小花兒。二排建築,靠山門的氣勢磅礴的是供奉佛祖的廟堂,後麵一溜兒青磚黑瓦的廂房,便是庵裏尼姑和香客的住所。待繞過這片廂房,又是一片清澈如鏡的水池。水池三麵都是參天的古樹,隻一麵直抵牆根。念春宵怔怔地站著,看那水中嬉戲的野鴨和白鷺。空氣裏有濃鬱的荷香,想來那牆外的那片水澤裏定是“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了”。思及此,她不覺沿著池邊多走了幾步。
“姑娘,天色晚了,明日再逛吧。”映月見她家姑娘直直地朝著右邊牆角的後門走去,出聲提醒。雖是在山裏,並沒閑人,但還是小心點好。
“咦?”念春宵並沒聽到映月的話,咦了一聲,腳步加快,“這裏有扇門。”她話裏透著驚喜,一雙纖纖玉手搭上了沉舊的木栓。
映月撫額,嘴角抽動兩下。這些日子,她幾乎每日跟著姑娘來這,這庵裏的後門,她打從第一天來就發現了。怎麼她家姑娘居然今天才看見!
“姑娘……”
話沒說完,念春宵已經拔了門栓,大步走出去。白色的素紗眼見朝左邊一晃,沒影兒了。映月趕緊跟上去。她急急忙忙地朝左拐,差點撞上念春宵的後背。
此時,夕陽西下,桔紅的光輝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將這大片碧綠的荷葉籠罩在朦朧的光暈裏。清風陣陣,荷葉翻滾,如波似浪。浪尖上浮著淡粉的荷花,花瓣厚重飽滿,滾滾清香撲麵而來,沁人心脾。
“真舒服!”念春宵閉上眼,感慨道。她情不自禁地張開雙臂,裙袂翻飛,墨發飛舞,宛若山間的精靈,飄逸出塵。映月看呆了。
“映月,拉著我!”念春宵歡喜得很,對這荷景是越看越愛,就想折幾枝荷葉帶回屋裏。奈何她伸長了胳膊也夠不著離她最近的那枝荷葉,索性喚了映月拉住她的手。她將身子往前探了探。
“姑娘,讓李媽媽她們來摘吧,危險!”映月緊緊地抓著念春宵的手,腦門上的汗都急出來了。
“就差一點了!”念春宵又向前探了探,大半個身子都懸在水麵上。她的指尖剛剛碰到荷葉邊緣,荷葉裏的水珠在她的觸碰下滾來滾去。她整顆心都係在荷葉上,腳上的繡花鞋被水浸濕了也不管。
映月眼瞅著她們站著的地上冒出泥水,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上用力,身體向後傾,想把她家姑娘拉回來。
“映月,你別拉我呀!”念春宵被映月拽得急了,越發不管不顧地往前探。蔥段般的手指在荷葉邊戳來戳去,就是摘不到。
主仆二人鬧著,絲毫未發現越來越近的馬蹄聲。直至一匹白馬奔到,映月扭頭去看,被那馬上的男子驚得忘了用力,一下就被念春宵扯到了水裏。
“啊——”兩聲驚叫,念春宵和映月雙雙落進水裏。水並不深,但水底盡是淤泥,腳踩進去再難拔出來。念春宵不識水性,胡亂掙紮兩下,離岸上又遠了。渾濁的水沒過她的口鼻,嗆得她昏頭昏腦。
“姑娘!!”映月慌亂中抓住了一枝荷葉梗,不至於那麼狼狽。但衣服也全打濕了,貼在身上,想去救她家姑娘,雙腿被裙子絆住,一個趔趄,又一頭紮進泥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