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給了十日讓念春宵考慮清楚。這十日裏,念春宵想的不是答不答應這門親事,而是到了水月庵能不能安穩地住下去。映月最了解自家姑娘,自動自發地收拾衣物等用品。秋苓經常出府,也不知道在忙什麼,倒把老太太讓她勸姑娘的事拋到腦後了。
三夫人又來了幾次,任憑她說破了嘴皮子,念春宵也隻有兩個字:不嫁!到第七日,桂園來了意想不到的人。
天氣逐漸回暖,大髦等厚重的衣服換下身以後,人也靈便了許多。近日,念春宵迷上了喝酒。醉酒後的飄飄欲仙,讓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輕鬆。這天,她又歪在了那桂樹林裏,身下是映月鋪好的厚毛氈子。秋苓不知從哪弄來的梅子酒,紅彤彤的,有一種酸甜的果香味。她喝了一口便停不下來,飲到高興處,更是仰了脖子,拿高了酒壺往嘴裏倒。
念春宵喝得暈暈乎乎的,索性蜷了身子躺在那氈子上,聽映月,秋苓彈曲。映月的琴藝一般,倒是秋苓彈得一手好琵琶。她仰躺著看那頭頂的一片天空。沒有一絲雲彩的晴空是那樣純淨高遠,她不由得想要伸手摸一摸,哪裏是能夠得著的。隻指尖似有一陣風滑過,攥了攥手心,仍是空無一物。
“空庭草積,吹花風雲春無跡。可惜,這裏沒有花!嗬嗬!”念春宵吟了一句,瘋癲癲地笑著又拿了酒壺喝酒。在一旁看著的菊影怕她嗆著,扶了她靠在樹上。正巧秋苓奏了一曲,曲音哀婉淒清,她又不由地跟著唱起來:“幾回夢裏囈千千,一眸回首意綿綿。待到地荒天亦老,怎奈此生竟無緣。”她的嗓音清亮,又是在這開闊的林間,曲過之後仿若還有餘音在這林間縈繞。
“好曲!好詞!就不知寶妹妹想著的是誰?”突兀地有人鼓掌讚道。
念春宵喝得雙眼迷蒙,頭暈腦脹,自是看不清來人是誰,也聽不到他說的什麼。映月和秋苓這時卻退回到屋裏。
“寶妹妹,數月不見,你清瘦不少!”
念春宵這回總算是聽清了。她打了個激靈,眼前明亮不少。這白衣翩翩的俊朗公子不是杜君浩又是誰!
“杜哥哥……”念春宵的嘴唇嚅動,鼻頭又酸又堵,像患了風寒。
“寶妹妹,你又何必如此?”杜君浩輕歎了一聲,也在那氈子上坐了。
念春宵見他還這般憐惜自己,清亮的眼裏又迷了一層水霧。
“寶妹妹,當日你已在信中言明你的心意,我本不該來,可還是放心不下你。”杜君浩溫柔地望著念春宵,伸出的手在要碰到她的酡紅的臉頰時,又無力地放下了。
信?心意?念春宵腦子雖然發脹,但杜君浩的話她聽得真切。她根本就沒有寫過信給他,更別提什麼心意了。她的眼皮跳了跳,顫聲問他:“杜哥哥,你說的那封信是誰給你的?”
杜君浩的眼裏閃過一片精光,他激動地握住念春宵的手問:“信不是妹妹寫的?那****去瑞親王府理論,瑞親王告訴我你與他兩情相悅,希望我不要糾纏於你;我不信,他便給了我你的親筆書信。”
又是李煜!念春宵的腦子裏閃過一個個片斷,那天,李煜的確出去了一個時辰,而且回來的時候心情大好,原來是甩了這等卑鄙無恥的手段。他還好意思詆毀杜哥哥的真心!念春宵冷笑著拿了酒壺,猛灌一口,殷紅的酒液順著她的唇角流下來,讓她平添了一分妖異。
“我看了信以後,心灰意冷,又不願意和老太太一起勉強你,就連夜啟程回了邊城。”杜君浩說到這裏雙拳緊握,已有怒色:“寶妹妹,他是不是逼你和他成親?”
念春宵現在對李煜的行為更加不恥,先是幾次三番的欺負她,又毀了她的姻緣……
“寶妹妹,如果你不願意嫁給他,我帶你走!我可以照顧你,直到你心甘情願的跟我在一起!”
杜君浩的幾句話暖了念春宵的心。她看著他,盡量讓自己笑得開心一點:“杜哥哥,我再也配不上你,不值得你這麼做。”
“我不介意的!寶妹妹,我一定會對你好,這一生隻對你一個人好!”杜君浩握住念春宵的肩膀鄭重地說。他已經錯過了她一次,這次一定不會放手的。他回邊城的這段日子,沒有哪一天不在想她。
念春宵感動得熱淚盈眶,他說他一生都隻對她一個人好!這樣的誓言又有幾個人是給的起的?而且他這麼優秀,她又是……如若是從前,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他。可是現在……李煜早就把他查得一清二楚,如果她真的跟他走了,李煜惱羞成怒遷怒他的家人怎麼辦?他是個好哥哥,她不想害他。她這輩子,可以不嫁給李煜,但也不能嫁給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