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贏了,而是她輸得太過徹底。與其奢望,不如什麼都不要知道。既然決定往前走,那麼無論如何都不要再回頭,隻有一往無前她才能保持那種勇氣,如果有一點點的猶豫,她不確定那些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勇氣會不會崩盤。
勇敢與否,本來就在一念之間。
裴碩的假期有限,他隻在清邁待了五天就離開了,從前蔚瀾不覺得有什麼,直到有了孩子,經曆這麼多事,才開始對身邊的人留戀起來。她送裴碩到機場,差點沒忍住在他麵前哭出來,臨走時裴碩抱抱她,拍拍她的頭說:“不要一個人太逞能,有什麼事告訴我,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會過來,你這樣什麼事都瞞著我,我反而會擔心。”
蔚瀾默默地點頭。
“蔚瀾,隻要你想通了,隨時可以來找我。”裴碩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容,正因如此,才讓蔚瀾覺得愧疚,她何德何能?
“裴碩,你這樣才是把我往外趕。”如果他真的要以年華為約等她,她還怎麼能再那樣和他相處聯係?日後她又要如何麵對在他身邊的那個女子?
裴碩不禁苦笑,“蔚瀾,你真是……算了,自己照顧好自己,凡事不要想太多,開心就好。”
他們對彼此說了“珍重”兩個字,人群裏她看著裴碩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安檢口,臉上的笑僵在嘴角,每一次分別如同一場失戀,而她知道,這樣的機會,以後不多了。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少到她再無從失去。
她還記得少時,身邊的人一個個離去時候的那種悲痛,然而今時卻是不一樣的,至少那個人仍完好地在那裏,這就已經足夠了。蔚瀾從前就沒有奢求過天長地久,經曆了這麼多,早已經將這一切都看淡,所謂天長地久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她沒有這個福分,更無從盼起。
其實真正細究起來,再也沒有比活著更重要的了。
“她很好,孩子很健康,你不用擔心。”裴碩在靜謐的病房裏,對窗口的厲言說道。
厲言望著窗外,許久之後才慢慢點了點頭。你說一個人最無奈的是什麼呢?不是沒有錢也不是沒有勢,而是你明明知道那個人現在最需要你,你卻無能為力。在蔚瀾懷孕身體難受的時候,在她分娩的時候,甚至在她需要分享為人母的喜悅的時候,他居然都沒能在她身邊。從前他驕傲得不可一世,他以為沒有什麼能阻止得了他,隻要他想,隻要他要,可現在才發現,在麵對現實的時候,每個人都一樣無力,一樣彷徨。
那場車禍讓他足足昏迷了兩個月,在床上躺了三個月,就連現在,過去將近五個月的時間,他還隻能勉強下床。那場車禍將他傷得太重,左腳腳踝幾乎斷裂,心髒受到巨大衝擊,還有嚴重的腦震蕩,連他自己都知道,能醒來已經是萬幸。那個時候如果不是那輛車急刹車的話,他想恐怕自己會屍骨無存吧。這麼想來,倒也覺得十分幸運。
“她一定在怪我。”他看向裴碩,嘴角慢慢溢出笑來,那種笑容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張揚,更顯淒涼。
裴碩搖搖頭,“你確定真的不需要將你的情況告訴她?也許將來她知道後會怪你。”
“她一個人帶孩子已經十分不容易了,何苦再為我操心?我沒什麼能給她的,自然也不能給她平添煩惱。”這段時間,厲言一直在想,如果自己不能完全康複,不能像從前那樣健康,那麼蔚瀾該怎麼辦呢?她那麼倔強那麼固執,以後還會不會有一個人對她那樣好,把她當成自己一樣去疼愛?
而他想的最多的便是,這樣的自己,到底還能給她什麼?這個問題不斷在腦海徘徊,越想越絕望,越絕望越覺得自己和她早已分隔兩個世界,他甚至還來不及看一眼自己剛出世的女兒。
念念……她終究還是念著他的。
裴碩歎息著搖頭,他從前覺得蔚瀾很倔,可眼前這個人比蔚瀾更倔,這樣的兩個人走到一起,原本應該是一件很不和諧的事情,可厲言卻能為了蔚瀾步步退讓,或許這樣的男人才是最適合蔚瀾的。要知道,自從顧臨死後,厲言卻是讓她再一次駐足的男人,除顧臨以外,唯一的那個。他常常會想,為什麼那個人不是自己,時間久了,漸漸地,他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各人都有各人的命,所以你看,就算他們相愛,老天似乎還是不肯輕易放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