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過蔚瀾照片上的那些風景,漁村,沙漠,沿途到海岸邊。曾經有人說過,兩個人若是有緣分,即便分開很久,最後也會相遇。因為地球始終是圓的,就算沿著反方向走,最後也能遇到對方。那些歲月裏,他沒有遇見她,是因為他們的緣分還未到。可是後來,他從未懷疑過他們會分開,他就是這般篤定,他最後一定能夠找到她。
厲言無法形容自己一路走來的心情,總覺得每走一步,自己似乎離她更近一些,蔚瀾是那種心裏決定要做某件事便會不顧一切地去做,即便知道會失去什麼也在所不惜的人。有時候會覺得這樣的人很傻,更多的時候卻覺得那樣的人才是最幸福的人。他們永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所以就算在這過程中失去過,至少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那天的美奈從清晨就開始下雨,厲言坐在酒店大堂,盯著外麵淅淅瀝瀝的雨,想著她是以什麼樣的心態獨自走過這些地方。斷斷續續中,也曾聽說過她一個人走了很多城市,沿途風景,卻沒有哪一個城市最終成為她的歸宿。她的內心是那樣孤寂又沒有歸屬感,從小的流離或許已經造就了她天生的疏離,可那些相處的日子裏,他清楚地看到過她內心的軟弱和渴望,渴望停留,卻終究找不到能夠停泊的港灣。
直到傍晚雨才漸漸轉停,厲言走在雨後的沙灘上,空氣分外清新。細膩的沙子淹沒過他的雙腳,眉眼不自覺變得柔和。沿著海岸線,最終走到鬧市區。沿街的大排檔客座滿盈,陌生的膚色和國籍,卻可以坐在一起談天談地談朋友。他在那堆人裏找了個位子坐下,這麼多年,似乎從來沒有這樣的經曆,坐在街邊的大排檔,海鮮啤酒,人生最肆意的時刻,其實也不過如此。
淩晨人潮散退的時候,厲言獨自默默走回酒店,然而在那條漆黑的巷子口,他忽地頓住腳步,一瞬間,心跳加速,帶著微微的疼。他看到路燈下的女孩子蹲在路邊,蜷縮成一團嘔吐,她像是喝了太多的酒,吐得似乎要把胃掏空。仿佛從他們認識伊始,蔚瀾就習慣借酒消愁,用酒精麻痹自己。他不記得自己曾經多少次從酒吧把她拽出來,或者吻著爛醉如泥的她心疼地把她抱進懷裏。
他曾說過,她真的不需要如此堅強,一個人抗爭這個世界。
她終於停了下來,卻仍舊蹲在原地,肩膀微微抖著,瘦弱的肩膀卻硬生生挑起這些年所有的包袱和艱苦。
厲言再也克製不住自己,走向她,和以往很多次不一樣,這一次他走得很慢很慢,每一眼都將她看進心裏去。如果時光倒流,他多想能夠早一些認識她,早一些,再早一些,好彌補這些年虛度的年華和光陰。他終於站到她身邊,俯視著她,才發現她抱著手臂一個人哭起來。依舊是倔強地不讓自己發出哭聲,無聲地掉眼淚。
伸出手,躊躇了許久才終於緩緩撫上她的發,觸碰到她的那一刻,她的身體不可抑製地狠狠一顫,隨即驀然抬頭,淚眼婆娑間,他們目光相對,她仰望著他,黑夜裏流過淚的眼睛亮得像是星子。
就像他從前一直篤定的,他終究會找到她,不管她走到哪裏,身處何方,循著那些步伐,隻要心裏想,又有什麼是辦不到的?
而這一次,他終於決定,試著讓她慢慢走向自己,不再放手,亦不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