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綠抱著我,很是激動。她拚命地誇我好,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這個人吧,就經不住別人誇,一誇我我就真的當真了。所以在阿綠還沒誇我是天下最仁慈的的人時,我果斷地把她轟走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看見阿綠轉過身,背對著我的時候,一臉的奸笑,還有躲在門外的小五,我一定會打爆她的頭,然後痛罵她為了愛情欺騙自家的小姐!
唉,其實我是真的善良啊……
不過我們還是過早地上路了,因為阿綠和小五的愛情夭折在他們認識的第二個月裏。
小五並不是家裏的老五,而是老大,因為生在了五月,才叫小五的。小五家裏是富農,尚有幾塊地可以經營,在鄉村裏,算是有門有戶的人家。
小五帶著阿綠正式拜見他父母的時候,阿綠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好了。不過阿綠根本就沒說上幾句話,小五的父親一句話就把涼水給阿綠澆得透心涼。
他父親說:“聽小五說,你是外地人,又是人家小姐的丫鬟。我們小五一不是奴隸二不是奴才,你倒是說說,他憑什麼娶你?”
阿綠是哭著從小五家走出來的。小五抱著阿綠哄,說:“阿綠,你別在意啊,我爹娘現在不同意,可是不代表以後都不同意的。阿綠,隻要是我愛你,我相信,沒有什麼是可以阻止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的。”
小五說得真誠而熾熱,阿綠也就真的相信了。
那些天阿綠總是在我麵前說小五的好,今天送一荷包,明天送一香扇什麼的,搞得我不厭其煩。阿綠說我這是赤裸裸的嫉妒,因為沒人對我好。
我和阿綠重新上路的那天,是小五結婚的日子,他娶了村頭林家的大女兒。
阿綠握著我的手,哭著說:“小姐,小五明明是答應娶我的呀。我們明明是說好了的,為什麼幾日之內他就可以娶旁的女子?”
我從袖口裏拿出繡著扶桑花的手帕,遞給阿綠。我說:“阿綠,為了一個薄情的男子,哭一次鼻子也就算了,今後萬萬不可再哭了。女子的眼淚,是天山上澆灌盛蓮的甘露,純潔而不可方物,萬不能因一男子糟蹋了去。”
阿綠低頭看了一眼我繡著扶桑花的手帕,一愣,然後果斷地推還給我。她用自己的袖口隨意地擦了擦鼻涕,說:“小姐,這手帕是您娘親留給您唯一的物什,您好好收著,別弄髒了。”
我微微一笑,不甚介意。對於我的母親徐香兒,我真的沒有過多關乎親情的印象。唯一的印象,就是那場葉家的大火,徐香兒把我緊緊地抱在懷裏,為我擋去肆意侵噬的火舌。
當時的徐香兒已經奄奄一息,卻還是掩飾不住她的絕色與風韻。她最後把我交給葉振海,對他說:“夫君,把傾晨送去給一個叫作樊鶴翁的江湖俠士,他會把我們的傾晨撫養長大的。夫君,我們的傾晨不能死,我們葉家也不能亡啊……”
徐香兒最後對我說的是:“晨兒,你會不會怪娘心狠,將你卷進這場暗無天日的爭鬥?但是晨兒,你身上流著葉家的血!你若不死,就一定要為覆滅衛家而活!”
徐香兒對著漫天漫地的火海,發出凜冽而妖冶的笑的時候,是我對她最後的記憶。
後來樊老頭問過我:“你想沒想過給你的父母啊、家族啊報仇什麼的?”
當時我正在吃江南水鄉新運進來的楊梅,對於樊老頭的發問很是沒耐心。我連頭都沒舍得抬,輕哼著說:“想又怎樣?不想又怎樣?”
樊老頭見我終於有反應了,便興衝衝地湊到我身邊,眨著他的小眼睛,說:“你要是想報仇,可以來求我教你武功啊、謀略啊什麼的!嗯,讓我好好想想,我該向你要什麼好處呢?”
我抬手把一枚楊梅核甩到了樊老頭的臉上,說:“想要好處,門兒都沒有!而且學武功那麼難,那麼苦,我才不要學呢!更重要的是,就你那點三腳貓的功夫,還想教我?”
“哎呀呀你這個小不正經的!你會為你今天的不識好歹付出代價的!”放完狠話,樊老頭拍拍屁股,悠悠然地去街頭新開的醉春樓找他的新相好去了。
阿綠別了小五,我們隨著車騎一路向北,那裏的醉風樓,有天下人的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