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使如此,能得廉郎垂憐,也是這陳郡內許多美貌貴女的春閨綺夢。
刑四娘不知應該讚女郎幸運還是哭她命苦,蘇婉倒不介意那廉舟多麼受女人喜歡,她現在唯一愁的是,她在這個家族,究竟是屬於一種什麼樣的地位。
蘇婉獨坐在院子裏,百無聊賴。
刑四娘見她醒來之後憂思沉重,也不願打擾她,獨自在世界上坐著。
快到半夜的時候,蘇婉揮退了刑四娘,憊懶坐在石階上極其無聊,突然見到遠目燈籠星星點點,螢火蟲般點點向前移動。
蘇婉站起,放遠目光細看,模模糊糊看到一些人影,曾經工作培養出來的探奇心湧了出來,她不由得往燈籠照亮的地方走近了一點。
陳氏家族世代功勳,追到祖上更是前朝開國名臣,雖然現在不如那時顯赫,但這大家族的名氣總是在那兒的,陳氏大宅裏更是草木扶疏,假山林木,綠化得極好。
蘇婉靠著假山站在茂密的草木後麵。
她隔著林木假山的縫隙看過去,隻見一人被七八個奴婢小廝圍著往前走,中間那人頭戴玉冠,一身深衣長袍,夜色中看不清他的相貌,唯見下顎上一個嘴唇薄削,弧度優美,但從燈籠裏燭火映射中看來,至少這人身材和臉型的輪廓是極好的。
蘇婉暗猜這便是眾人口中從外麵回來的,現今的當家族長——她的親大哥陳識了。
燭火慢慢從她麵前走過。
蘇婉看那一群人浩浩蕩蕩,直到遠去,這才回過神來,想到自家在現代對自己極好極好的親大哥,不由升出幾絲悵然,也沒了多餘的心思,回房睡覺。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完全亮,蘇婉便被刑四娘吵醒。
蘇婉睜著眼睛反應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已經不在原來的世界,撐著身子從床上爬起來。
蘇婉剛被刑四娘伺候著梳洗完畢,便聽家奴來報:大哥陳識請她去大廳。
蘇婉心裏一震,對前來相邀的家奴點點頭,跟在那人後麵,心裏忐忑的去了。
此時陳家大廳裏麵已經坐滿了人,蘇婉掃眼看去,除了七八個家奴之外,還有昨日見到的陳識的嫡妻柳氏,以及“她”的遠房表姐,廉家的女兒廉禪,廉禪旁邊,站著一個俏麗的少女,身材消瘦,柳眉大眼,櫻唇瀲灩,娉娉婷婷,比之廉禪,更是多了幾分天真活潑的稚氣。再旁邊站著兩個男童,蘇婉暗道這就是她昨晚在刑四娘口中套出來的兩個弟弟陳興、陳安以及妹妹陳嬌了。
廉禪看到蘇婉來,狠狠的瞪了蘇婉一眼。
現在陳識坐在高位上,即便是她也不敢太過造次,倒是陳興見到蘇婉來,臉上扯出一個大大的笑。
陳識坐在柳氏旁邊,看到蘇婉,也不多說,隻靜靜的盯著她走進來。
蘇婉低著頭,在眾人目光中慢慢走到中間,雖然她沒有抬頭,但是陳識猶如實質的目光仍然讓她渾身不舒服。
她想著柳氏說過這身體的主人平素是個膽小內向的,故裝作小心翼翼的模樣,直走到陳識麵前,這才俯首一拜:“阿婉見過哥哥、嫂嫂。”
陳識目光瞬間劃過一絲暗光。
蘇婉請了安,也不動作,直直站在原地等待陳識說話。
陳識具有攻擊性的目光上下審視蘇婉。
蘇婉埋頭任由她從頭到尾打量。
許久,蘇婉也沒聽到陳識讓她去位置上坐下或者站旁邊去,隻得僵在了那裏。
打量繼續,時間一點一滴溜走。
蘇婉手在寬袖下麵已經握緊,指甲掐到掌心,生生的疼。
陳識看了蘇婉許久,蘇婉覺得自己快要被他弄得渾身猶如千百隻螞蟻在身上爬,心裏掀翻一張桌子,將陳識罵了個遍,即將忍不住開口時,忽聽一嬌俏的聲音道:“大哥。婉姐姐方才病愈,再站下去又快要倒了。”
聲音脆脆,恍若黃鶯輕啼,蘇婉聽起來,隻覺天籟,激動得差點流出淚來。
又隔片刻,陳識終於打算放過她。
“聽說你前兒落水了?”陳識問。
蘇婉點了點頭,想到自己本來就埋頭,於是道:“是。”
陳識再道:“怎麼回事?”
蘇婉搖搖頭:“不知道。等我醒來時,腦中混混沌沌,記不清自己是怎麼滾落到水裏去了的。”
陳識沒有說話,蘇婉又隻得僵在那裏。
頓了頓,陳識才道,“陳婉……見到兄長為什麼不抬頭?”
蘇婉這才將頭抬起來,第一眼對上陳識似笑非笑的目光,頓時一震。
這是蘇婉第一次真正見到陳識,陳識果然如她昨晚所想,是個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在這個人人都是二級殘廢的古代,陳識差不多有一米八左右高,身材傾長,卻不魁梧,腰飾佩劍,頭帶玉冠,雙眉入鬢,紅唇膽鼻,一雙鳳眼微微向後勾起,雖然漂亮卻不顯女氣——如果不是在這種場合,蘇婉少不得要讚歎一聲“妙極”,隻是這人雖然長相俊美,但氣質嚴肅,硬生生的把那張臉扯出了幾分冰冷的氣息。